父女沉默了好久,好像說多一句話就會引發不必要的紛爭,誰都不忍心打破這份沉靜。可是,不說話顯得太過生分。
“家裏人都好吧?”陳梨月還是開口了,回想起以前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甚是懷念,如果可以,她寧願回到出嫁之前,那時候的她是那麼地清楚美麗燦爛無比。
陳生財抬著頭看向遠方,媳婦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每天晚上都需要他揉一揉才能安然入睡,吃的東西也越來越挑剔,不過,脾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她時常對著他說道,“老伴啊,我這看著就要沒入黃土了,我可能會先你一步走的,我真希望我走的時候兒女在身旁呀。”也是為了她的這句話,他才鼓起勇氣想見陳梨月的。
“爹,怎麼了?”陳梨月的臉上有些波瀾,她看著他的神情感覺不太妙,人啊,都是一樣的,真正遇到悲傷的事情都會焦急的。
“誰都會有那麼一天的,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了。”陳生財是那樣安慰媳婦的,他抬著頭看了看陳梨月,平靜地說,“都挺好的,有勞你掛心了。”他這麼一說,她就放心了,心情突然就好起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比家人身體健康來得重要。
“你呢?這些年過得怎麼樣?”陳生財從陳梨月的臉上就看出她過得不好,也聽了一些人說她對待妾室跟庶出子女非常苛刻,連帶著對清露也不友善。
“挺好的。”陳梨月輕輕一笑,其中的苦澀又有誰知道呢?她都活到這個份上了,也不需要向別人訴苦,她倒了一杯茶遞給陳生財,“爹,說了這麼多,口渴了吧,請喝茶。”陳生財不像剛才在唐有路麵前那樣局促,他接過茶就喝了下去,然後讚了句好茶。
幾杯茶之後,陳梨月哀歎一聲,“清露過得怎麼樣了?”
“也挺好。”陳生財敷衍回應。
陳梨月站了起來,對著天空輕輕地說,“清露是我第一個孩子,她剛出生的時候,那一聲啼哭太響了,我突然就覺得懷胎十月,一切都是值得的,產婆把她抱到我麵前,瘦瘦的小小的皺巴巴的,當時我就哭了,我問產婆‘這麼小的孩子,將來會大嗎?’產婆笑著對我說,‘唐夫人啊,這肚裏大的孩子出來長得慢,這肚裏小的孩子出來長得快,您放心,我保證這姑娘將來出落得比你還漂亮呢。’當時我就寬心了,我憧憬著她長大的樣子,想著我替她挽頭發,替她做漂亮的衣服,教她讀書認字,想著她出嫁的時候我哭鼻子的樣子。”
說到這裏,陳梨月突然就停止了,陳生財沒有回過頭去看她,而是雙手緊握著,好像在隱忍什麼。
“錢啊,真的能讓人絕望也能讓人變壞。”陳梨月往前走了幾步,身體倚在柱子上,“她還那麼小,林家人就把她帶走了,每個月都會送來一百兩銀子,那時候夫君格外高興,他把錢端在我麵前,說這輩子都還沒一次掙那麼多錢呢,我把錢扔在地上,朝著吼道,‘我不要什麼錢,我隻要我的女兒。’夫君還說我婦人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