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微明,雖然霧已散去,窗外的細雨依然淅淅瀝瀝索索落下,稠雨密密麻麻的聲音猶如夢中女人的哀怨低訴,讓我們這些身處屋中的人心底越來越感到恐怖不安。
老者看了看手表,說,這屋子看來不能久呆了,我們大家還是一起冒雨下山去吧,大家有意見嗎?
我們聽他這麼說,都趕緊收拾東西站了起來,每個人臉色都展現驚慌之色,沒有人有意見還要留下來。
當我們大家收拾完畢,老者把麵前的木門打開的時候,伴隨著一聲哀怨房門的“咿呀”聲,我們目光向門外看去,眼前的一幕,頓時讓我們驚愕得半天身子無法動彈。
我們看到,在那愁苦慘淡密密麻麻的細雨之中,在那渾身濕漉漉體態憔悴的芭蕉前,站著那個我們心中恐懼著的小女孩,紅色的衣服,紅色的繡花鞋,蒼白的額上貼著濕發,頭上一邊別著那朵白色梨花,眼眸裏的黑珠子幽幽地看著我們。
我女朋友第一個驚叫了起來,驚醒了愣在原地的我們。老者從火堆裏取出一根柴火,氣衝衝地衝了出去,你這肮髒的東西,離我們遠點!
小女孩臉色頓時變得驚慌,倒退了幾步,身子最後被老者凶惡的氣勢嚇得倒坐在地上。她目光驚恐地看著老者,眼淚很快便撲撲落下,那眼汪汪的眸子,看起來相當的無辜。
這時我們聽到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叫聲,住手!不要打我的孩子!
我們剛一詫異,然後看到一個農家婦女突然從芭蕉叢中竄了出來,身體攔在小女孩麵前,眼神氣憤地看著我們,叫喊著說,你們為什麼要打我的孩子?
我們瞬間愣在原地,一時大家腦子都難於轉靈過來,隻見女人抱起地下的小女孩,雙手在她眼前不斷比劃,小女孩嘴裏嗚嗚叫著,聲音喑啞,兩隻小手在空中比劃著回答。
手語!我們瞬間明白過來,小女孩是個啞巴!難怪她昨天不說話。
這時我們見女人眼神鄙棄地朝我們呸了一口,好心被狗咬,梨子以為你們在山中迷路,沒東西吃肚子餓,一大早冒雨給你們帶吃的過來,你們卻這樣對待她。女人說完,眼神害怕地朝我們身後的屋子望了一眼,便趕緊拉著小女孩的手離開。
我們眼朝地下剛才從小女孩身上脫落下來的那包東西看去,隻見一地烤得焦熟的地瓜,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過來。
我們慚愧得無地自容,紛紛追趕了上去,老者一個勁地道不是,連說誤會誤會。我女朋友心疼梨子,把身上的掛飾取下來,送給了梨子。梨子從沒見過這些新鮮的玩意,臉上立即破涕為笑,我們大家心中才都鬆了一口氣。
梨子的母親聽我們說了屋子裏奇怪的事情,臉上神色逐漸驚慌,她說她也是聽人說,這老房子邪門得緊,我們這裏的人一般都不會到那老房子去。
我的脊背暗暗生涼,我問身邊的老者,你說,那我們昨晚做的夢是真的嗎?
老者看了我一眼,聲音低冷說,你說呢?那女人的屍體就埋在芭蕉樹下,你要去挖起來證明嗎?
我往身後的芭蕉樹望去,看著他們頹廢的身子立在細雨之中,姿態那麼的憂怨那麼的愁苦,心中又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我打了個冷顫,想想,看向老者說,還是算了吧!說完,我牽著女朋友,跟隨著大家一起離開了老房子。
即使在這多年以後,每當我遇到細雨黃昏,總會想起當晚那老房子的情景來,鏽跡斑駁的老鎖,古老的縫紉機,從腐木中湧爬而出的白色小蟲,黑白的照片,憂怨的男女,屋外形態憔悴的芭蕉……這一幕幕,就如當晚老房子屋外的雨聲,密密麻麻,在我心頭縈繞,許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