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的城市,九月份的清晨隱約能嗅到海風的清柔,朦朧的蒼白色氣息裏,我背著書包裝好一天的食物拿著地圖出門,應該會是一次悠閑的旅遊。
11個小時之後,我坐在樓頂的鐵網護欄前看著頭頂幹淨的寧雲色天空,不知道天空看著底下的大學是怎樣的心情,對世界的現實又有怎樣的想法。
這裏,大學,它的名字是“慧盛財經學院”,這裏有歐式城堡般的建築、地下歌劇院、12層的圖書樓、足以召開國家級運動會的體育館、甚至有用作實驗觀察的植物園;五大片各式風格的湖泊,湖泊被蜿蜒曲折的小河串在一起;夾道盛放的櫻花歌唱著夏的浪漫,靜默其間的銀杏和楓樹醞釀著秋的多姿,一同炫耀著這是一個永遠不會與“單調”有交集的地方;珙桐、紫檀、諸多叫不出名字的一級植被會在某處與你悄然相遇。
那麼身處其間的學生呢?
身處其間的學生70%頂著“富二代”的頭銜,停車場裏的車有奧迪、奔馳、寶馬、法拉利;香奈兒、LV、古馳、巴寶瑞相當於這裏的衛生紙。
而我呢?
我穿了件一百多塊的特步T恤就心疼好幾天的“貧民”呢?
隻能說:“祝你好運!”
晚上回去,有幸見到我的舍友,三個人,桌子上滿滿的蘭蔻、雅詩蘭黛、LV,我桌子上看得見的隻有書,細看之下綻放著寒酸的幾樣洗漱用品。
一個女生注意到我,高調地打了聲招呼:“嗨!你好!剛到嗎?對大一的破宿舍絕望了嗎?行李都沒帶來?”
“啊,你好,我,昨晚就到了。”
她邁臉瞟一眼冷清的床位,臉上所有的光澤痙攣般抽搐進身體深處,隻留下“痛苦”後沉厚的晦暗。
我知道,我接受,所以說,昨晚的男生說:“希望在畢業典禮上看見你”。沒關係的,我沒那麼敏感脆弱,絕對會站在畢業典禮的會場。
悶頭走去宿舍樓樓頂,站在護網前看著低下縱情鋪展、燈火通明的學校。
想遠一些,這所大學確實很強大,人類天生的不公,兩個****的極端,我能在巨壓的衝刺下走多遠?但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可在乎的,以前單純的所謂的“報複”,讓那兩個最終考進專科學校的女生知道我的高度對我來說一丁點意義都沒有,而企圖賺錢揪出那個下賤的女人對我來說也毫無意義,畢竟我三歲的時候她就再未露麵。
現在我所想的頂多是報答暖瓶,不管以前有怎樣的誤會,他一個人執拗地把我拉扯大,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前進著也隻能是為了他。那就無所顧忌好了,不管這所大學怎樣傲慢無禮地排擠我,我隻管自己執著邁步就好了。
東一腳西一腳地思索著,沒多久卻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轉了大半天看見靠牆蹲著一個身形嬌小的女生。我說:“同學,你怎麼了?”她仰臉,看我的眼神由迷茫變成驚恐。我猛地一愣,想起自己披頭散發,穿著件從領口到褲腳印著一頭齜牙咧嘴的棕色狗熊的睡衣,趕忙衝她無害地笑著柔聲解釋:“這個,害怕嗎?我就是不想讓自己夢見某個人才特意穿的,如果夢見了,就讓它跑進夢裏把我叼回來。”女生一直盯著我看,水靈靈的大眼睛閃爍著羞怯又單純的亮光,臉頰上泛起了紅暈。我挺稀奇在這所大學裏還有這種生物存在,於是坐在她旁邊搭話:“你因為想家才哭的?”她低頭“嗯”一聲;我問:“父母送你來的?”,她“嗯”一聲;我再問:“還沒交到朋友嗎?”,她再“嗯”,我差不多能去占卜了?我說:“我自己來的學校,我爸說我該自立了。事實上,我也想家,但是我爸不讓我哭,你看,我現在是不是看起來很開心?嘻嘻!”女生破涕為笑,我心情舒暢地起身“回去吧,如果今晚著涼,明天軍訓請假就太潑教官冷水了。”她淺淺一笑,臉頰上仍泛著紅暈,我轉身下樓,她站在樓梯口喊:“你叫什麼名字?”我大聲回答:“陌生人”,我喜歡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