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要怎樣?跟著走了一路的齊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入夢之前先生說過在這裏其實是沒有時間概念的,雖然太陽也會東升西落,天空也會黑白交替。所以要麼他喚醒顏羽,要麼也要陪著一起在這裏度過一生。而即便喚醒顏羽,也是有風險的,要麼他和顏羽都醒來,要麼顏羽醒來,而他醒來的就不知道是不是本尊了。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不是本尊,該會是誰?
齊鉞的目光鎖定在這個少年身上。
先生說顏羽心魔深種難以解脫,那可不可以理解為這個少年便是他的心魔,便是他不得解脫的源泉?如果是,為什麼不見顏羽對餘晴餘祈有過任何一點表示?這是不正常的吧?
齊鉞一歎,那麼是不是說這個少年是不是顏羽的心魔也不一定了?他覺得無比糾結。但是至少,他或許能夠明白為什麼有時候顏羽明明看著他,目光卻滄桑到仿佛透過了幾個世紀在看著別的什麼。
少年終於忍不住拉著顏羽走回來道:“你為什麼跟著我們?”
齊鉞愣愣地看著他,心裏在想這夢裏除了顏羽是真的,其他的什麼都是假的,隻是這假象的少年怎麼能真實若此?
“我……沒地方去。”齊鉞選擇做一個入戲的人。
少年皺眉,“你從哪裏來的?”
“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我也想不起來了,就是……”齊鉞傻笑著看了眼顏羽,“就是覺著他眼熟得很,以為是好人,才……”入了戲的齊鉞覺得這些話說起來就溜得多了。
先生沒有點名這個少年的事情,但如此情形,齊鉞覺得他必須先要打入他們的陣營才行。
“失憶了嗎?”少年喃喃。
顏羽一言不發,隻手放在少年腰上,暗自警戒,雖然他一早看出眼前這個奇裝異服的孩子沒有任何武功和內力可言。他也說不清為何對這明明無害的孩子不能完全放心。
交談了幾句之後,齊鉞發現與這個少年的溝通意外地順利和簡單。後來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了,隻是稍有些愧疚,愧疚於他這樣不明不白交代不清前身的人居然這麼容易得到少年的好感和信任。他分神看向一旁的顏羽,顯然顏羽就沒那麼好糊弄了,隻是當他看到顏羽麵對他的冷漠和警惕時,也會覺得受到了傷害從而情緒低落。
少年提出讓齊鉞跟著他們一起回山中,這就代表他終於可以靠近顏羽的生活——不,應該說顏羽和這個少年的生活。可雖然是近了,顏羽的防備心卻像是高了,關於後麵要怎麼做他還需要想一想。
與顏羽的反應不同,少年就親和得多。人與人之間是相對的,少年對齊鉞放鬆了警惕,齊鉞自然對少年也放鬆了警惕。他意外地發現自己和少年居然相當合拍,他說的少年都懂,少年說的他也都明白。
等真正進了山齊鉞才知道吃苦還在後麵。
顏羽笑著摸了摸少年的腦袋,那樣的溫情是齊鉞曾經也感受過的,時過境遷,齊鉞轉頭不願意多看。
“正好缺個人照顧你,以後這些事都讓他做吧。”顏羽很好心地建議。而少年正拖著大掃帚掃院中的落葉。
說是掃,在齊鉞看來卻像是在玩,那掃帚在少年手上倒像個什麼絕世兵器,一橫掃,一斜飛,落葉就是他的對手。齊鉞於是知道這個世界的武功真是比雜技好看得多。
顏羽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很溫和,少年卻動了動嘴巴似乎不太願意。齊鉞心想這少年看來是個玩心重的人。
顏羽扔了少年手中的掃帚,徑自把他抱在懷裏往屋裏走,隻輕飄飄丟出三個字:“接著掃。”少年掙紮了一會兒,愧疚地看著齊鉞,齊鉞也隻好對他擺擺手笑一笑以示無事。
門當著齊鉞的麵關上了。
笑容從齊鉞臉上褪去,他靜靜看著那扇門,聽著裏麵顏羽細細哄著少年,心髒一陣陣的鈍痛。他轉身拿起掃帚,抬頭看看天,其實天上也實在沒什麼好看的,無非有幾片雲,無非有幾隻鳥,可齊鉞卻始終不肯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