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林建峰和鬱西來說,心中始終無法放下的大石,便是女兒的身體隱患了。
哪怕此前的幾年都沒什麼大問題,每次檢查醫生也說是情況控製得很好,但是病根一日埋在那裏,他們就一日無法安心。
當年他們那一輩人的恩恩怨怨,最悔的就是牽連了他們還未出世的女兒。
他們林家從來都沒有先天心髒病的先例,他們的大兒子林懌恒也是生來便健健康康的,隻這個他們所有人期盼的小公主,無端承受了那些宵小之輩的惡果,誕生起便被確診患有先天性心髒病,更準確的說,胎兒心髒因受到母體的病理影響,先天發育不良。
一轉眼,當初隻有林建峰巴掌大小的嬰兒已經長成了亭亭少女。
這十幾年裏,他們對林音然隻有更縱寵,害怕小丫頭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養成了敏感陰鬱的性子,他們盡其所能為她提供一個與常人無異的生活環境。
除了,那些斷不了的藥物。
所幸,小丫頭十分難得的養成了樂天活潑的性格,醫囑忌情緒波動太大以及劇烈運動,她便總是在最大限度上保持愉悅的心情,每天都能看到她臉上的笑意。
林家的家風正而開明,人口關係也是他們那個圈子裏少有的簡單親密,到了林老爺子這一代已經變成了獨支,子輩兩子一女,算不得多,但是到了孫輩,嗣孫就有三個,唯一的一個孫女兒自然成了金果果。
手裏還捏著兩個白色的小藥瓶,林建峰盯著藥物名稱和功能主治,思緒在短時間內發散,腦海裏時不時湧起過去十幾年關於女兒的點點滴滴,最後停留在女兒明媚甜美的笑臉上。
書房裏一片寂靜,鬱西呆坐在丈夫身邊,神色怔忪,兩眼望著一處地方,瞳孔明顯未聚焦。
虛掩的門上傳來兩下輕扣聲,隨著一聲“叔叔阿姨”,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推開門,蘇景鈺高挑挺拔的身影便站在了書房裏,反手關上門。
“林叔叔,鬱阿姨說您找我?”蘇景鈺走到書桌前,瞥見那個熟悉無比的小白瓶,斂眸,低聲詢問。
林建峰抬起頭,也不拐彎抹角,那雙在商場上銳利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蘇景鈺,沉聲問道:“你老實告訴我,然然是不是又犯病了?不對,我看了一下這兩瓶藥,跟她以前吃的不一樣。”說到這,他頓住了,似是有異物哽住了喉嚨,聲音滯澀起來,“然然她,病情有變,對不對?”
丈夫的問話也驚醒了鬱西,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們,放在大腿上的雙手也緊張地收攏。
對上林建峰的眼神,蘇景鈺輕吸一口氣,將原本就打算告知他們的事實和盤托出。
“然然她自這個暑假開始就有胸悶的預兆,她以為隻是天太熱引起的沒多想,後來軍訓結束,又開始心悸,並且有些嚴重。”
“我和懌喬哥帶她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她的心髒從原來的狀態發生了不良病變,好在還隻是病變初期,可以借助藥物矯正緩解。”蘇景鈺的聲音聽起來冷靜而沉著,但太過克製,那股子強力壓製下來的隱忍情緒就變得明顯起來。
至少,在林建峰和鬱西兩個經曆過許多是是非非的長輩耳裏,很明顯。
鬱西自一聽到女兒病情惡化的消息便大受打擊,慌了神兒,腦子裏亂糟糟地什麼話都說不出,直到丈夫安撫地握緊她的手,情緒才稍微鎮定下來。
林建峰到底是家裏的頂梁柱,雖然腦子也因為女兒的病情恍惚了一瞬,但是很快便強行梳理好情緒,“現在隻是初期,所以可以用藥物抑製矯正?那吃藥之後然然的情況怎麼樣?還有,那個醫生是誰?”不愧是久經商場的老狐狸,短短時間就抓住了蘇景鈺話裏的幾個關鍵點。
“對,藥物效果還不錯,然然說她最近都沒有心悸過了,胸口也舒暢了不少。至於那個醫生,我相信您應該也不陌生,是那位心外科專家,林謙林醫生。”
林謙?
林建峰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很快便定位在一個他曾經聯係過但是因為人在國外抽不出時間的那位著名心外科專家身上。
林建峰麵上一喜,聲音也多了幾分激動:“你們碰到林醫生了?”
蘇景鈺點了點頭,見林建峰這個表現,顯然是很了解那位林醫生的,便沒有多加解釋了。
“既然林醫生這麼說了,那咱們然然的情況應該沒有那麼糟糕,”林建峰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總算是鬆了些許,轉頭安撫妻子,“小西,林醫生我們都知道的,你別怕,咱們然然肯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