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南天。
中元節將近的時候,黑豹帶我回家祭奠父母。
他的人一出來,照樣的興師動眾,前前後後光保鏢就有十幾人。蒙恬因為要處理娛樂城的事務沒有跟來。
那些保鏢都是清一色的二十出頭的小青年,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溜光水滑,帶著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如果沒有人認識前麵車裏坐的是黑豹,看著陣仗一定還以為是哪位領導出行呢。
車隊一路北上,出了G省,很快來進了一片山區。
兩邊的景色越來越荒涼,人煙也越來越稀少。
“現在山裏通高速路了,以前想從我們那個地方出來隻能靠走。”黑豹指著前麵沿著山腰一圈一圈盤繞而上的盤山路,興致勃勃的跟我說。他這個人像所有的離鄉久了的人一樣,喜歡拿現在和以前對比,對比著對比著,就想起以前。
“我參軍那會兒,部隊的車開不進去,我和同鄉的幾個新兵都是背著行李,走出來的。那時候,我的父親還在後麵送我,他跟著我翻了兩座山坡,才把我送上部隊的卡車。”
我抬頭,看到了他眼角有淚光。
其實我知道,這麼多年了,他一直覺得虧欠父母很多。在部隊多年,臥底多年,他的一生中最好的光陰都給了事業,等他從監獄裏出來的時候,他的父親早已去世了。到死為止,他都不知道他的兒子到底在幹什麼,他也不知道他的兒子在部隊好好地,為什麼就突然受到了處分,逃到了金三角。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得把身子一歪,躺在了他的懷裏。
車隊很快開進了一片森林,兩側都是沒有人工痕跡的原生林,隻有偶爾在高處,能看到護林員居住的小房子露出一角。那片樹林很大,我們開了足足有兩個小時才從那片林子裏繞出來。
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和黑豹決定隱居,到這裏來一定沒有人打擾我們吧?
出了林子,前麵開闊了很多,入眼卻是與這個社會不大協調的荒涼。
旁邊有幾個小村子,都破敗不堪,一路過來,我沒有看到一個人的痕跡,不知道那些個小村子是不是荒廢很久了。
忽然,我想到了小時候的家。
我的家在農村,也是這樣的平頂房子,可是那個時候人好多,好熱鬧,完全沒有現在被遺棄一般的感覺。
心裏忽然有些難受。
把它們遺棄的人,都去了燈紅酒綠的都市,可是在都市中,他們又遺棄了自己,如果生命中沒有支柱可以支撐,每一人最終都會變成一片廢墟。
我越想越多,雙手緊緊的環住了黑豹的腰,臉也深深地埋進了他的懷抱裏。
我這個樣子顯然很讓他受用,他抱著我,繼續講他們家鄉的故事。
“我的家在山溝裏,本來周圍都是大樹,後來人們為了開荒種地,把樹都砍倒了,洪水來的那一年,山坡上連根可以掛住泥土的草都沒有。”他苦笑了一下,“夏喬,你看了當時的場麵一定會害怕的,轟隆之聲就像打雷一樣,全村的人都在跑。”
他摸了摸我的頭。
“不過,現在你不用害怕了,我已經把它重新變回了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