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公沒搭理他一肚子火氣的二姑爺,親自派了管事,給紅塵又包了一個大紅包,架上四匹馬拉的馬車把人送走。
回過頭,薛公公歎了口氣,盯著他的二女婿半晌沒出聲。
二姑爺也有點兒不自在,別別扭扭地過去,扶著嶽父的胳膊小聲道:“我也沒做什麼,雯雯那脾性嶽父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去纏她,她才高興!”
一邊說,眼眶微微發紅。
薛公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也知道,自家二閨女看不上這個二女婿,閨女長得好,那小模樣,就是在京城也得數得著,宮裏的娘娘們不敢比,那些宮女,絕沒有他閨女體麵。
可這個女婿……
奈何當年閨女生父在時,兩家就定了娃娃親,還是換過更貼,正正經經的親事,薛公公伺候了先皇和當今兩任皇帝,盛寵不衰,靠的就是謹慎二字。
離了宮,他也不會願意仗勢欺人,不認這門親,再說了,男子生得醜陋,又不是什麼罪過,真依著閨女,同意她嫁給王家那脂粉堆裏長大的公子哥兒,那他才是昏了頭。
小兩口婚後日子過不好,他這個當嶽父的,也隻能裝聾作啞,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嘛!
薛公公心下歎息,想起剛才那小姑娘的話,心裏也犯嘀咕,扭頭看了姑爺一眼:“這幾天你就別出門,省得真有災禍。”
二姑爺登時就炸了:“那可不行,我和子英兄他們還有生意要談,是樁要緊買賣!嶽父,你怎麼也聽那丫頭胡說八道,她是個什麼玩意,以為自己是趙天師不成?哼哼,我腦門上要真寫著桃花,那也是桃花運,真要是有什麼神神鬼鬼的東西纏著我,那到好了,晚上我正好烹茶款待,邀請她來夜談,沒準兒是個美豔的女鬼來著!”
說完,甩手就走。
薛公公頗為無奈,回頭見小侯爺在那兒偷笑,也覺得丟人,索性丟開手,領了兩個貴客回碧濤苑。
那倆翁婿之間的官司,紅塵不知道,她一上車,離開薛家,身子就一軟,靠著軟墊坐下,眼眶略微有一點兒發紅——居然現在就看見林師兄了。
剛才表現真是好,半點兒異樣也不曾露出,由此可見,她學了一輩子,總算學會怎麼去欺騙。
紅塵掩住唇笑了笑。
年輕的林旭,如此風采動人。
看見他,紅塵便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鬼穀先生。
在前世,那一年她十八歲,被夏家趕出家門,流落江湖,壓在身上的固然有絕望,悲痛,還有種種讓她神傷的東西,可遇見鬼穀先生,被先生救下,卻是那寥落的一生中,僅有的一點兒快活。
可惜當年她僅僅是擔了師徒名分,時日太短,沒學到什麼東西,一生也無顏麵自稱鬼穀門徒,就怕讓師門蒙羞!
不知道她早早病逝,師父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心裏會不會有一點兒難過?
紅塵倚在車上,想她那一點兒難得不是悲劇的過去。
鬼穀先生一門,傳承也有千年之久,門下弟子,盛世則治天下,亂世則安天下,個個都具通天之智,要說夏家族長夏安,生平唯一敬畏的,不是當今聖上,而是神秘莫測的鬼穀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