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羊再好,有紅塵小姐鎮壓,他也不敢往嘴裏塞。
王半仙搖頭晃腦地走了,也隻有安慰安慰自個兒,那位小姐既然出手,他還是躲遠點兒好,賺錢重要,可也得有命才能花!
薛宅內,薛明珠的臉色蒼白,站起身盯著大門半晌,低聲道:“三叔公,當真不攔著他?”
什麼算卦?當真以為大家都是傻子,她薛明珠以一介女兒身,掌控薛家,不過十七歲,連親爹都事事依從,她又怎麼可能簡單?
她要是相信在這等緊要關頭,忽然冒出來說了一通話的江湖術士,那她爹肯定不放心讓她嫁給厲王,還是早早招贅個女婿回來繼承家業為妙。
反正他們家好幾代,都隻有一獨生女,招贅了女婿,她爹薛明,算是萬花叢中一點綠,難得的男孩子,哪怕性情綿軟,酷似女孩兒,還是順順當當接管了家業。
薛明珠再來招贅,那也是司空見慣,沒什麼大不了的,若非家裏還有一幼女在,這位大小姐想進京,想嫁給厲王,怕薛明還不會太高興呢。
三叔公冷笑:“不放他走又如何?這人就是一草包棒槌,留下他毫無意義。對方既然出招了,那就水來土掩,咱們按著人家劃出來的道走便是。”
主要是沒法子,薛明珠那張臉治不好,他們就是把罪魁禍首抓出來碎屍萬段,那一樣是失敗。
何況——“那人一定是水平極高的靈師,這種人,別說力敵了,智取都不妥,最好化幹戈為玉帛,能拉近關係,結下善緣,說不定能把壞事變成好事。”
薛明珠眸色暗沉,歎了口氣,還是沒說什麼,這會兒可不是不甘心發脾氣的時候。
大雨終於變成了連綿的細雨。
閑來無事的文人書生貪看雨景,這會兒到沒人去想大周朝究竟有多少個州縣受災,他們在這樣細雨蒙蒙中,三五知己好友,相約於園林深處,香茶一杯,古書一卷,談天說地,豈不快哉?
馬車叮叮咚咚地在道邊停下。
下麵的山路車不好走,需要步行,車夫打開車門,兩個丫鬟扶著薛家大小姐下了車。
薛明珠戴著幕笠,整個臉都遮得嚴嚴實實,沒有打傘,細雨吹濕了她的衣擺秀發,遠遠看過去,一向硬挺的腰身,竟然顯得有些鬆垮,背影也不知不覺變得頹廢許多。
“小姐,他們說的那家茶館還有一段距離,這道路濕滑,很不好走,不如坐個肩輿?”
薛明珠咬了咬牙:“不用!”
她家三叔公本身就是靈師,向來龜毛,脾性也奇怪的很,誰知道她要是坐著肩輿過去,人家靈師會不會覺得她心不誠,再生出事端,雖說這心中擠壓的怒火爆棚,可薛明珠還是忍了。
那兩個丫鬟卻忍不下去。
“小姐,你說真是那什麼紅塵搞的鬼?先不說她小小年紀,有沒有三爺說的那般厲害,要真是她,她圖什麼?咱們兩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
說白了,那什麼紅塵就是一鄉野村姑,她們小姐那是遠在天邊的鳳凰,平日裏連多看那人一眼都不會,上哪兒去結怨去?
薛明珠咬牙走路,沒搭理自家丫鬟,她牙都要咬碎了,舌頭一舔嘴唇,全是鐵鏽味兒。
她其實沒走太久,茶館既然能開業,客人還多,就不可能是位於深山老林。
也就走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不到,就來到紅牆綠瓦的屋宅前,薛明珠剛想繞過去去正門,旁邊的側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頭出來一隻——大貓?
到像是豹子,隻是身上穿著藏藍色的小坎肩,明顯家養的小東西,誰會養隻豹子做寵物?
那隻大貓晃蕩晃蕩,晃蕩到她麵前,嘴裏還叼著一張紙條。
紙條明顯是隨手截的,邊緣參差不平,上麵就寫了一個鬥大的字——‘進’。
薛明珠隻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去。
茶館外麵看挺好的,又大又闊朗,花木掩映下,別有意趣,可從這側門進去,那簡直就像一隻怪獸張開嘴一口把她給吞了,腳下都是淤泥,一步一踉蹌。
“該死,這是什麼路?”
婆子摟住自家小姐,急道,“還是走正門好了。”
薛明珠點點頭,一行人轉過身去。
“……”
一隻毛色光亮,白得特別勻稱的大老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堵在門口,那隻大腦袋微微搖擺,眼睛發著綠光,一對上那一雙眼,薛明珠頓時腳軟,倒吸了一口冷氣,瞬間腦子一片空白,想也沒想,扭頭就跑。
慌不擇路跑出許久,一行人才找回理智。
薛明珠畢竟是個腦子清明的,深吸了口氣,平靜下來,咬牙道:“走,誰也不許亂!”
她那兩個丫鬟往前幾步,很努力地在前麵開路,兩個婆子在邊上扶著她。
接下來再也沒碰上特別嚇人的東西,但等她進了院子,看到坐在涼亭裏讀書的紅塵時,整個人都狼狽萬分,鞋麵上沾滿汙泥,裙子也亂七八糟,一頭烏發,沾了好些枯枝敗葉。
紅塵也一怔,扭頭看了眼小莫。
小莫坐在樹下的陰影裏,低著頭煮茶水,連抬也不曾抬,每一根頭發絲上都寫著無辜。
小貓湊過來,低聲道:“小姐,那個薛明珠得罪咱們小莫了吧?”
“……不知道。”
真不知道,但看這架勢,確實像有‘深仇大恨’似的,紅塵可沒心思整治人家薛家的大小姐,她玩一手,僅僅是因為忽然動心想化解一下多年宿怨,也幫一幫那個還算看得入眼的欣姐兒,並不是真就多看不上薛明珠。
事實上,薛明珠也無辜。
心思念轉,那位薛家大小姐已經一臉隱忍,滿身狼狽地出現在涼亭前。
因為戴著幕笠,到看不清楚她那張臉,紅塵卻知道,她的臉色肯定說不上有多好。兩個丫鬟更是義憤填膺地瞪著紅塵,估計要是目光能殺人,紅塵都被殺了百八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