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君滿頭霧水,還想再問,紅塵也不多,直接端茶送客。
不走也不行,從見到紅塵開始,於逸就各種不對勁,身體沉重,邁不動腳步,老想趴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臉上漲得通紅,這才勉強自己沒出醜。
於逸也是年輕人,在紅塵這麼漂亮的女孩兒麵前,他也不樂意總像個癡漢似的,讓人笑話。
隻是父子兩個離開這座神奇的破宅子,都不免有些失望。
尤其是於君,長歎一聲,麵色蒼白。
於逸麵上陰沉沉一片,半晌冷笑:“爹,我看那姑娘也就虛張聲勢,仗著有幾分異能在嚇唬人。”
他在紅塵麵前出醜,想起來就不自在,難免要貶低她一下。
“爹您能有什麼毛病,這十幾年咱們於家守在京城,無人入朝為官,低調行事,從不與人結怨,爹爹更是很多年沒管過外麵的事情,難道還會得罪人不成?真是胡襖!”
這話也不算錯。
於君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領著自家兒子回去,於家別看很風光,在京城連那些王公子弟也不敢惹,但那都是憑借祖宗蔭庇,這些年人丁單薄,沒什麼能拿得出手,連他也自知分不足,謹遵父命,隻老老實實守著家業,不攙和朝廷裏的事兒,從沒有做過任何傷害理的事兒,怎麼可能報應到兒子頭上。
年節來臨。
今年永安不怎麼太平,災禍連連,可總算熬過了這一年,看這氣,瑞雪兆豐年。兆頭極好,來年一定比今年順利。
所有的大街上都彌漫著喜慶的味道。
羅娘她們讀了這麼長時間的書,也精神疲倦,幹脆就趁著年節輕鬆輕鬆,院子裏樹上掛滿了各種彩緞花燈,紅塵看了喜歡,想了想。穿戴整齊。從頭包裹到腳,連手上也帶著分指的手套,領著金青還有羅娘她們到園子裏開始作畫。
以刀為筆。以冰為紙,畫出世間錦繡。
羅娘更是玩起了冰雕。
宅院,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座冰雪花園,薛柏橋來送年禮。結果沒進門就讓蜿蜒曲折的冰鑄長城給迷花了眼,撲過去一會兒竄上。一會兒滑下,玩得開開心心。
林旭是和他一塊兒來的,人家林師兄都給家裏上上下下所有人散完了紅包,這位侯爺的禮物還扔在雪地裏沒人管。
“算了。他這些也難得這麼高興。”
薛家最近兩年同樣不太平。
寧侯是個逍遙自在的閑散侯爺,和皇帝那是自幼結下的交情,在京城就是爵位比他高。權勢比他大的人,也輕易不敢招惹他。按應該沒多少煩心事兒了,畢竟連他那紈絝兒子也長進得很,深得皇帝喜歡,讀書讀得不錯,等考出個功名,完全可以靠著爵位不入朝為官,或者當一名士,日子肯定不錯,可問題就出在兒子太出息上。
薛家長子薛鬆橋,比薛柏橋年長三歲,一生下來就極受重視,當年老侯爺還在時,便把他帶在身邊教導。
許是寧侯自就太憊懶,長大了也不是那等能讓父母驕傲的好兒子,老侯爺把薛鬆橋管得極嚴格,三歲開蒙讀書,五歲習武,自此之後就沒一日清希
京城上進的世家勳貴,對嫡長子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教育,隻是有些人家管得更嚴些,有些人家更疼孩子。
薛鬆橋從就是作為薛家繼承人培養的,弟弟生下來就另有爵位,不會和他爭,兩兄弟感情很好,但近些年,他娶了妻子,生了兒子之後,事情就漸漸有了變故。
也不知為何,薛柏橋的大嫂對他有很深的敵意,加上侯爺夫人疼愛幼子,在薛柏橋身上很舍得花錢,甚至還過,因為是長子繼承侯府,將來分家,恐兒子吃虧,她那些嫁妝要給兒留著。
以前薛柏橋紈絝,侯夫人這些話,眾人也隻當是娘親疼孩子,怕他過不下去,為他打算,連當大哥的薛鬆橋也沒介意過,可這兩年不知怎麼回事兒,兄弟之間起了齟齬。
“哎,真不想回去,大嫂老是酸話,我哥也老聽她的,男人啊,娶了媳婦忘淋。”
薛柏橋蹲在冰做的長城上唉聲歎氣。
“女人真是奇怪的東西。”
底下羅娘皺眉瞪了他一眼。
紅塵失笑:“嗯?瞧不上女人?”
薛柏橋頓時就縮了。
林旭笑了笑,穿上新做的墨色袍子,披上狐裘大衣,大毛的領子豎起,遮住半張臉,一伸手也幫紅塵係上一條披風。
“走吧。”
兩個人撐著一把傘出了門,都沒坐車,沿著街道,踩著積雪,緩緩向東城走去。
紅塵腳下走得不輕鬆,卻沒覺得累,到是有些麻木,不知道走了多久,便看見霧氣籠罩的林府牌樓,琉璃磚還是光輝耀眼,卻已經顯現出一絲傾頹。
腳步一頓,林旭仿佛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後麵傳來一陣馬蹄聲,有一夥兒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縱馬飛騰,衝過牌樓,一舉手,劈裏啪啦,亂七八糟的磚石就砸在林府朱紅色的大門上。
紅塵心裏一緊。
林旭臉色鐵青,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話。
過了片刻,林府大門洞開,走出來個瘸腿的老仆,慢慢地把門前的髒東西掃開,他的動作嫻熟,表情麻木,顯然不是頭一次做這個差事。
直到老仆進了門,大門再次緊閉,林旭才拉著紅塵的手,走到大門前。
舉頭望去,禦賜的金匾已經沒了,隻剩下空洞洞的房子。
“想當年……”
想當年老王爺在世,誰敢在林府門前狂奔,文官下轎,武官下馬,那是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皇帝親來,也不肯直接坐著禦輦進府,如今卻已經隨意一毛頭子,也敢侮辱林府了。
一瞬間,林旭甚至想把剛才的公子姐都抓過來惡狠狠地打一頓,隻是他知道,現今還守在林家的人並不願意他這麼做。也實在沒有必要。
林家的榮辱。本也不是這些人一點兒輕蔑的舉動能夠影響的。
站了許久,肩膀上堆滿雪花,林旭和紅塵才轉身離去。不曾登門,到是他們走了,林家的大門開了一下,那個老仆出來張望。看了林旭的背影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