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時才發覺自己唐突了,連忙將燈移向別處。
等那人走得近時,我們才發現這是一個奇瘦的老頭,兩鬢已出現些許銀發,想必年紀也過了耳順之年了。這老頭和我差不多高,這一米七五的個兒擱我這兒沒什麼,可擱他那兒就顯得看起來有些奇怪了。那瘦老頭,渾身上下的肉很少,我估計他那體重最多也就九十多斤,感覺像一具幹屍立在那兒。而最讓人奇異的是,這麼黑的夜,他竟然戴著一副墨鏡,難道他就不怕看不見路,摔個狗啃泥?
“嘿嘿!你們來了?”那墨鏡老頭衝著阿白和黑仔笑道,聲音極其難聽,就跟那鴨子叫似的。
“帶我們進村吧!”阿白也沒和他多說,挺直白。看來這瘦老頭十有八九就是他們找的向導了。
我和渾牛上前詢問那墨鏡老頭,村裏有什麼可供住宿的地方,他聽得之後,脖子一揚,把頭扭了過來:“想知道啊,給張紅皮兒的再說!”
“紅皮兒?”我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什……什麼紅皮?”
“我說你這小子怎麼這麼不諳世道?”那墨鏡老頭道,“你兜裏還有別的什麼紅皮的嗎?”
“算了,你還是告訴他吧,人家兩個大學生到這兒旅遊也挺不容易的。”一旁的阿白見狀對那老頭說道,“給我個麵子。”
那墨鏡老頭估計一見自己的雇主發話了,臉色才略微鬆和了些:“村裏有一家旅館,自個兒找去,那掛著涼山旅店牌子的就是!”
說完,老頭就領著黑仔和阿白往那村中走,我和渾牛見狀,也忙不迭地推著摩托車跟了上去。
進村後才發現,這村子比我們西角村也大不了多少,從那一家家的燈火來看,也就四五十戶人家。因為村子不大,很快就找到了那家旅館。至於阿白和那個叫黑仔的,在村口就和我們分道揚鑣了,跟著那墨鏡老頭,不知道去什麼地方歇息去了。
現在已經快到晚上十二點了,我和渾牛對著那涼山旅店的門敲了半天才有人出來開門。
開門的竟然是一個十歲大的小孩,穿著黑色窄袖且鑲有花邊的右開襟上衣,下著多褶寬腳長褲,頭頂留有約三寸長一綹的“天菩薩”,瞪著對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們。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渾牛上前,見那小孩虎頭虎腦的著實可愛,便伸出手來想摸他頭上的“天菩薩”。
隻見那小孩護住頭,猛地往後一退,麵帶慍色。
我急忙攔住渾牛悄聲道:“這東西彝族稱為‘子爾’,是彝族男子顯示神靈的方式,千萬不能褻瀆的,你他娘的不懂就別亂摸!”
“我啷個曉得嘛,不摸就不摸。”渾牛嘟嘴道,“有啥稀奇的,就跟頂一坨屎在頭上。”
好在渾牛說得小聲,那小孩沒聽見,不然那小孩頭上的“神靈”被渾牛稱之為米田共被他知道了,一發火不招待我們,我和渾牛今天晚上沒準就要露宿街頭了。
“我們是來住宿的,還有房間嗎?”我問他道。
那小孩一愣,聽我的口音大概發現我們是外地人,最後他的視線落在我們提的那兩隻大包上,說:“有,都空著呢,你們進來吧,我去叫我阿嬤去。”然後就跑到樓上去了,估計是叫大人。
我和渾牛把摩托車停在了門口,進了屋,把包放在了那張飯桌上,搬了條凳子坐下,等這家旅店的老板出來招待我們。我四下看了看這家旅店,雖然算不上豪華但是很幹淨,屋子裏一共就擺放著三張桌子,看來上這裏吃飯住宿的人並不是很多。牆壁是用石灰粉刷的,上麵粘著幾張已經過時的日曆和一張巨大的菜譜,我看了看,上麵居然標注著漢字。不過寫得歪七扭八,很是沒有火候,但好在我還看得懂,想必是那小孩寫的。
沒過多久,那小孩的母親就下來了,大概就是本店的老板娘了。隻見她穿著鑲邊的大襟右衽上衣,戴黑色包頭、耳環,圍腰上的刺繡尤其光彩奪目,別有一番彝族少婦的韻味。彝族姑娘結婚普遍較早,所以我看她年紀最多也就二十七八歲左右。她知道我們要住宿後,招待得很是殷情。渾牛說他肚子餓了,她就親自下廚去給我們弄吃的去了。
不多時,她就把飯菜端上來了。我看了一下,全是本地彝族招牌的美食。像什麼芥餑餑,烤牛肉片之類的,還有好多我都叫不出名字。他還端上一小鍋坨坨肉,那坨坨肉顧名思義就是將肉切成一塊一塊的,再和著五香、桔皮,和他們祖傳的秘料燉治而成。吃起來肥而不膩,口感極佳,我和渾牛如今已是餓得緊了,甩開腮幫子一陣胡吃海塞,大快朵頤,很是痛快。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老板娘又端來了自製的杆杆酒,說是請我們喝的,我嚐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不錯,便也不再客氣,和渾牛一起喝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