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策劃
作者:劉悅斌
辛亥革命是中國曆史上的一場偉大革命。它之所以在100年前發生,既有深刻的曆史必然性,也有耐人尋味的偶然性。
19世紀,西方主要國家已經進入資本主義時代,采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是那個時代的世界大勢,是那個時代的曆史發展潮流,中國也被這一大勢和潮流所裹挾,部分被動、部分主動地蹣跚前行著。這就是中國走向現代化的曆程。辛亥革命就是這一曆程中的重大事件。
從19世紀60年代初開始的洋務運動,是中國現代化實踐的開端,它以學習西方先進的軍事經濟技術為途徑,目的是“自強”禦侮。但是,中日甲午戰爭中中國的慘敗宣告了洋務運動政治上的破產。在洋務運動期間,就有有識之士認識到了西方的富強不光是靠堅船利炮,背後還有各項製度和政策,特別是民主政治製度。他們批評洋務運動隻學習引進西方先進的輪船、電報、鐵路、電線等是“遺其大體而襲其皮毛”(陳熾:《庸書·自序》),身兼實業家和思想家的鄭觀應深刻指出了政治和經濟之間的關係:“政治關係實業之盛衰,政治不改良,實業萬難興盛。”(鄭觀應:《盛世危言》)有人明確向清政府提出在中國仿效西方的議會製度,但是沒有得到清政府的回應。
甲午戰爭後國人反思時,把中國失敗、日本勝利的原因歸結為政治製度:日本實行了君主立憲製度,而中國沒有實行政治製度改革,因此,要求製度改革的聲音噴薄而出。一種是主張以日本為榜樣,也實行君主立憲製度,這是以康有為為首的維新派的主張;同時還出現了另外一種主張,就是推翻清朝統治,建立民主共和國,這是孫中山等革命黨人的主張。在19世紀末,主張漸進的維新之路得到了比較廣泛的支持,維新派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變法運動。這時候,革命還被看做大逆不道,孫中山1895年發動廣州起義失敗後,舉國輿論均視革命黨人為“亂臣賊子”,“咒詛謾罵之聲不絕於耳”(孫中山:《建國方略》)。但是,維新變法運動隻是曇花一現,很快被慈禧太後血腥鎮壓,“中國又成一舊世界”(李鴻章語),盲目排外的守舊勢力彈冠相慶,一時間甚囂塵上。義和團運動興起以後,守舊勢力為了逞一時之快,利用義和團大肆盲目排外,向各國宣戰,導致了1900年的八國聯軍侵華,北京淪陷、慈禧西逃,清政府的威信一落千丈,麵臨嚴重的合法性危機。慈禧還算明白,知道是她過去兩年的所作所為有以致之,為挽救統治危機,急忙宣布實行“新政”,比較紮實地在官製、經濟、軍事、教育等方麵進行了一係列改革。但是,這些改革並沒有涉及根本的政治製度變革,因此對收拾人心、挽救危機的作用並不大。
經過義和團運動和八國聯軍侵華戰爭,人們對清政府越來越失望,政治變革的呼聲越來越高昂,成為20世紀初中國改革輿論的最強音。一方麵,由維新派轉化而來的立憲派並不滿足於清政府在一般製度上的改革,他們要求進行根本的政治製度改革,即切實實行君主立憲,特別是日俄戰爭之後,立憲派把小日本戰勝大俄國看做立憲戰勝了專製,立憲呼聲迅速高漲;另一方麵,革命力量迅速壯大,反清革命團體紛紛建立,並不斷發動反清武裝起義。這時,不但聽不到人們“惡聲相加”,“有識之士”還為之“扼腕歎息,恨其事之不成”(孫中山:《建國方略》)。1905年8月,這些反清革命團體聯合起來在日本東京建立了同盟會。不論是君主立憲,還是民主共和,都是民主製度。不同的是,前者保留皇帝的名義,後者則從根本上取消了帝製。
可見,無論是立憲派,還是革命派,都認為隻有實行民主政治,才能挽救民族於危亡,才能實現國家的富強。實行民主政治,既是世界曆史發展的大勢,也是中華民族實現民族獨立和國家富強的需要,是當時中國曆史發展的必然要求,這就是孫中山所謂“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但是,這個必然性指向的是政治製度的現代化,不一定非要導致清政府倒台和清王朝覆滅。因此,最後是保留皇帝的君主立憲,還是推翻帝製的民主共和,在很大程度上則取決於清政府的作為。
應該說,慈禧並不算太糊塗,她比較痛快地接受了立憲派的主張,倒不是她有立憲派的覺悟,而是為了維護清王朝的統治,即五大臣考察政治回來向她陳說的立憲有“皇位永固”、“內亂可弭”、“外患漸輕”三條好處。慈禧接受立憲派的主張,體現出她有一定的政治智慧,能夠與時俱進,盡管是被動的與時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