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嘯天曾經在莫府長到十幾歲的事情,一直沒有公開告訴其他人。隻因為他的相貌變化大,以前清瘦,現在壯碩,身形也大不似前,他失蹤之前,陶陶還是個小姑娘,所以到現在也沒有認出汶嘯天是莫封來。
看他們的表情,似乎還不打算公開此事,正打算找個借口敷衍過去。此時因為開門引進來的一股寒氣透過來,我覺得胸口一陣發緊,便捂住胸口咳嗽起來,全身的肌肉神經牽扯著,臉上很快便覺得一片火熱。
我這番咳嗽愈來愈猛,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中間一口氣岔住,又是一陣揪心的抽搐。陶陶驚慌地過來給我捶背,合陽郡主傻傻地呆住。莫揚一步跨過來,順手在我後背拍了兩下,也不知是點了什麼穴道,我感覺一股熱氣順著胸腔上湧,從嘴裏鼻子裏衝了出來,心口頓然舒暢了一些。喝了幾口汶嘯天遞過來的溫茶,終於長長地緩了口氣,停了下來。
經過這番折騰,陶陶的那句疑問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了。我停住咳嗽後,撐出一點笑容。安叔從外麵進來,看見這個情形頓了頓,見莫揚抬頭示意他才緩緩道晚膳備好,要不要開始用膳。
安叔不怎麼會做飯,一大桌子的菜肴,有大半都是從第一樓打包回來的,還有第一樓最出名的米醪酒。可惜我不能開懷暢飲,不過被允許喝一杯以示慶祝,第一是慶祝我出宮,又做回了自由人。其次是慶祝我們幾個再次團聚,雖然日後還有很多麻煩事,但畢竟大家在一起能彼此照應。
席間我撿了些有趣的、印象深刻的宮中之事講給他們聽。合陽郡主聽得一片唏噓,雖然這大半年唯有她出入宮中頻繁,見我的次數多,知道的也多,可是一個梅姨一個梅婉儀,還是讓她震撼不已。王上對獻娘的申請和懷念,也讓我們感慨了一番。莫揚心裏一直對王上有個很大的結梗,聽到這件事,很難得的評價了幾句好話。所謂情深意重兒女私情,在麵對富貴榮耀,男人的權勢地位時候,依然不過是過眼浮雲,鏡花水月而已。莫揚和汶嘯天似乎很不以為然,表情冷淡地沒有說話。
合陽郡主喝了幾杯酒後,膽子壯了些,不再羞怯地不敢看汶嘯天了,她臉頰緋紅地表示自己要找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男子。我側臉看著莫揚,莫揚挑了挑眉沒有理我。汶嘯天反而似有所觸,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飯後,我讓陶陶安排合陽郡主住進了西側的廂房,我陪著說了會話,感覺疲倦便回了房。陶陶收拾好一切便和紫芝回了自己房中去休息。紫芝有些不習慣,按照侯爺府的規矩,她是整夜要伺候在郡主房中的,可我們莫府沒有那樣的規矩,我更是不喜歡晚上房中多一個人,所以陶陶從來不在我房中整夜伺候,一般我睡下後,她便可以回自己的房中休息。陶陶第一次露出驕傲的神色,摟著紫芝去繼續她們的八卦。
莫揚和汶嘯天兩人去了莫揚的房間下棋,安叔搬了一壇子好酒進去。我躺在床上,聽見外麵窸窸窣窣的風聲穿過廊道,輕輕地敲打著窗欞。然後,突然幾縷悠揚的笛音傳來,是莫揚的笛音。很久沒有聽過他吹笛的聲音了,這跳躍流動的音律,含著一分歡快,緩緩地從夜空中流過,讓我神思恍惚。
聽著渺渺笛音,擁著溫軟厚實的錦繡棉被,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喉嚨有些發幹,低低輕嗽幾聲,翻了個身,雖然閉著眼,朦朦朧朧中還是感覺到了一點異樣。床邊似乎有個影子,奇怪的是,我心裏隻是有些詫異,卻並沒有一點驚懼的情緒。這樣的感覺以前常有,熟悉而親切。
莫揚一手抬起我的頭,一手遞給我一杯水,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半杯,從他的手掌中滑下去,重新縮在被子裏,側身又閉上眼睛。
沒有聽見任何動靜,莫揚還在床沿上坐著。感覺他給我拉了拉被子,掖了掖被角。溫厚的手掌覆上我的額頭,溫潤暖和。心中湧起絲絲甜蜜,我有種做夢的不真實感。反應了半晌,才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在王宮,不在司樂監的春和院,屋子的另一角沒有多一張床,耳畔聽到的,不是小柔輕柔均勻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