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我早早地梳洗打扮停當,就要著陶陶去尋莫揚帶我遊逛王城。誰料陶陶卻告知說公子一早便出門了,問及去了何處,她也說不知,隻吩咐安叔和她好生顧看我,並嚴令我隻能在客棧周邊小小逛逛,其它地方一律得等他回來才可去得。
這興衝衝地一腔熱情頓時熄滅,我沮喪地發了好久的呆楞,喝了幾杯茶,翻了幾頁隨身帶著的一本閑書,倚窗看了一會外麵層層疊疊的青磚青瓦、紅牆朱翠,莫揚還未歸來。
安叔被我打發去後院喂馬,我拉著陶陶沿著客棧這條坊道一家家尋覓新奇的東西。陶陶看中一個燒得精致的雕花錫簍,我見那錫簍確實做工不錯,鏤空的中間還立著一株細巧的牡丹,牡丹花上一隻銀色蜻蜓展翅欲飛,心中也很喜愛。便花了一錠銀裸買下,權當陶陶這丫頭盡心盡力伺候我的獎賞。
陶陶欣喜異常地謝了我,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攏在袖中,說是要回去給府中的丫頭們看的。我嘲笑了她一陣,哄她說前麵還有更多好玩的東西,她一時忘懷,扯著衣袖走到了前麵,像隻飛進了花叢的小蝴蝶。
不知不覺逛了兩個時辰,我的手中多了一把茶壺、一串糖人,陶陶手中拎著幾個淘來的盒子,蹦蹦跳跳走在後麵。走著走著,我們突然頓住,麵麵相覷了一會,都傻眼了。
原來我是個貪玩的性子,平時大大咧咧,最是個不記路的路癡,我滿心以為陶陶持重小心一些,總比我強多了,所以一路都不甚在意。誰料這兩個時辰七裏八拐,一個街坊一個弄堂地穿過去走出來,慢慢遠離了我們客棧所在的街道,迷路了。最要命的是,我們兩個人連客棧所在的街坊名字都沒記住。
昨日實在太累,我根本無心去看那客棧的名字,隻想著有莫揚在,這些都不用多關心,陶陶倒是認真看過,可她不識字,又未曾聽得我們念叨過,所以也不記得客棧名。這下我倆是真的傻眼了,就算問也不知從何問起,是以立在街中,茫然無措。
王城不比元州,大了很多,街道也更為複雜,四通八達,巷陌相連,我們試著尋了幾個出口,卻都不像來時的那條街道,而這一穿一行,卻把自己繞得更暈了。徹底,找不到了回去的路。
陶陶急得快要哭出來,一個勁地責怪自己大意。我安慰了她幾句,麵上比她平靜鎮定,心裏也不由得著急起來。這個地方,隻怕安叔和莫揚也未必能尋到我們,我們卻要怎麼回去呢。
陶陶拉著路人描述了下客棧的規模樣子,試著詢問出名字來,可憑著這麼點描述,路人都說客棧大體相仿,實在不知我們說的是哪家客棧,俱都搖頭抱歉而去。這樣又耽誤了一個時辰,算起來,我們在外麵已經足足四五個時辰,莫揚應該回了客棧,此時隻怕也急著到處找尋我們。
想到這裏,我心略略定了些,不知為何,在我心裏,總覺得莫揚無事不能,他就是循著我身上的藥味也能找到我的吧。從來沒有一個時刻,我這麼希望自己身上的藥味更濃一些,濃得莫揚鼻子一抽便能辨認出來是再好不過了。
“小姐,這可怎麼辦啊?再找不到回去的路,隻怕公子要罰陶陶三天不許出門了。”陶陶坐在我對麵,托著腮愁眉苦臉的說道。
我坐在她對麵,打量著這一方小小的點心鋪子。這是我們苦尋無果後,隨意見街頭一個賣餛飩的點心小鋪,便坐下來吃點東西,順便也歇歇腳。
說是個鋪子,實則一個移動的櫃麵,中間挖出一個凹槽,置放一口大鍋,旁邊一個擔挑上放著木板,板子上堆放著各種餛飩食材。旁邊三張小桌小椅,我和陶陶占了一桌矮身坐著,另外兩張空著,生意很是清淡。
我吃了半碗,覺得味道還不錯,便安心享受剩下的半碗,聽著陶陶的嘮叨也不搭話,抬眼打量周邊景致。
一個黑影擋住視線,考究的靴子,考究的衣料,紫紅色的袍子,一張油頭粉麵的臉龐笑意盈盈地盯著我,輕浮地道:“這位姑娘可是迷路了麼?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讓本公子送姑娘回去,才不辜負。”
我抬手打落他快要觸摸到我臉上的一隻油手,喝道:“放肆!”
陶陶衝到我麵前,揚手擋住我,異常忠心地說道:“讓開,誰說我們迷路了,我們不過歇歇腳吃點東西,不勞你相送。”
那紫袍男子一把推開陶陶,眼神色迷迷道:“姑娘不必客氣,我在那邊都觀察好久了。本公子隻是想送姑娘回去而已,姑娘何必推辭呢?”
一雙手就要摸上我的臉,陶陶急得又要衝過來,卻被人架住了胳膊,我斜眼看時,才發現那紫袍男子竟然不是一人,後麵還跟著七八個隨從模樣的人,想必是平日欺負兩家姑娘欺負慣了,這會見自家主人這般調戲我,俱都不懷好意地嘿嘿直笑。
我手在腰間一摸,卻突然發覺自己出門忘了帶劍,平時在元州本來出門就少,每次出門跟隨一堆人,劍這個防身的東西委實用得不多,本想著不過客棧下麵逛上一逛,也遇不到什麼危險,再則天子腳下,也應該是太平盛世,所以根本想不起來帶著劍出門。這會摸不到劍,心裏有些著急,但仗著自己也學了些拳腳,便順手一掌風雷砍了下去。
紫袍男子嘻嘻笑著避開,一邊應付我劈頭蓋臉的掌風,一邊兀自說道:“姑娘生得這般絕色容顏,原來還是個練家子,夠潑辣,本公子喜歡。”
他那幾個隨從瞧著我和主子拆招,想著我應該沒有多大的本事,所以隻管旁邊怪叫喝彩,也不來幫忙,陶陶被架住胳膊不能動彈,隻得梨花帶雨,一個勁叫我小心,又不停怒罵。卻不料被一個隨從聽的煩了,抬手捂了她的嘴,隻聽得她狠命的“嗚嗚”聲。
我一邊和那男子周旋,一邊暗忖這個人還真不是完全的紈絝子弟,身上的拳法功夫雖然不算入流,卻也一時半刻未必輸給我。兩旁圍了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卻個個畏縮不敢上前相勸,想來這公子定是城中有名的一霸,他們就是有心也不敢出這個力。
隻能靠自己救自己了。我有點後悔沒有聽莫揚的話,他一直叮囑我去到陌生的環境,最好是蒙巾遮臉,因為我生的一張好容顏,容易徒惹是非。如果今日我蒙巾遮去半張臉,也許這登徒子就注意不到我了。隻是現在才來後悔,已然晚矣。
還好我跟著莫揚也算好好練過幾年,雖比不得那些高手對仗,可對付這麼個末流的登徒子還是勉強能應付。所以拆了幾十招下來後,他慢慢亂了身形,嘴裏也不再起調戲之言,擰著眉頭很是生氣的樣子。
我看他一個大意,抬起一腳虛晃了一下,一個反手折花擊中他的胸膛,他捂著胸退了三步,我立定了腳不屑一顧地盯著他,示意他放了陶陶。
那紫袍男子卻很是無賴,推開圍過來的隨從,一招手,除了架住陶陶的兩個人,其餘的隨從並著他一起圍攻了過來。我心裏暗罵他無恥無賴,手上腳上卻不敢怠慢,應付了半個時辰後,終於寡不敵眾被他兩個隨從架住。
紫袍男子得意洋洋地近身來,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幾欲望進我的眼睛深處,垂涎著說:“姑娘功夫不錯,可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我搖頭避開他的手,“啐”道:“本姑娘不才,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你不過是仗著人多罷了。有本事,放開本姑娘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