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那日,合陽郡主照例來接莫揚去試劍大會,我照例以睡眠不好身體抱恙就不去湊熱鬧了等等理由推脫,莫揚見狀便也說今日就不去了,看著合陽郡主很是失落的表情,我於心不忍,便鼓動莫揚還是去吧,我自己想在家好好看看書什麼的。對於我會乖乖在家看書這件事,莫揚表示很不信任。我信誓旦旦指天賭咒一番後,他才半信半疑地隨著合陽郡主去了。因為聽說今日,試劍大會分組的第二組要開始了,他也想去看看這一組的水平如何。

候著他們一行人上了車馬離開,我舒適地伸了個懶腰,趴在魚缸上看了半天魚,最後將自己定格在院裏那株老槐樹下的竹榻上。這張竹榻是安叔特地弄回來的,和元州家中的很是相像,為的是我喜歡有事沒事在竹榻上躺著看天,還有睡覺。撫摸著竹榻光滑的扶手,我細細感歎了一番安叔的細心,突然有點想念娘親和蕊珠。在元州府中,我常常懶散地斜倚在竹榻上,旁邊放著觸手可及的茶盞和果盤,眼前是漫天飛舞的紫荊花樹,娘親和蕊珠通常會寵溺的看我一會,或者在我旁邊搭個架子描那些沒完沒了的綢料花樣,一切都顯得祥和靜好,溫馨親切。

我困倦地抬了抬眼睛,紫荊花下偶爾會出現一管竹笛衣袂飄飄的莫揚,沉默淡定的莫封。唔……莫封,我自竹榻上臥下身子,突然很是傷感。莫揚此時此刻應該和郡主在蘿帳飄揚的看台上一邊飲茶一邊看著武選吧。可莫封如今在哪裏呢?自那日雨中離開,他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我唯一記得他最後離開的那日,雨中留給我的那個背影,堅實挺拔,他回眸一笑,眼光灼灼。

我雙手捂住眼睛,然後溜出一條細細的縫隙,看向虛掩的院門。我在想莫揚會不會突然就出現在院門口,一手拎著陳記燒鵝,一手握著王家碧玉糕,頭上冒著趕路太急而蒸熏出來的熱氣,一貫的沉穩清冷表情,眉梢挑起一股傲氣。這是我慣常的想法,在元州的這幾年,我常常躺在竹榻上,想著會不會有一天莫封就那樣出現在紫荊花下,然後很是冷傲地伸出手來,牙幫子擠出一句硬邦邦的話:“給你,碧玉糕!”

有時候,我會將自己的想法和爹娘還有蕊珠講,他們聽了就很是傷神地歎氣,一副茫然的樣子。後來我告訴莫揚,莫揚就僵硬了臉色,然後轉身回房,再不理我。所以後來,我便不說了,自己一個人在臆想中不斷回想這個念頭,我覺得,早晚有一天,他一定會這樣出現在我的麵前。

所以那天早上,當一襲青衣、俊朗挺拔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我指尖溜開的縫隙中時,我著實吃了一驚。門是虛掩的,剛好留著一個人影的位置。彼時日影天光,樹影婆娑,男子背對著光影,看不清楚麵容,我的指縫中隻能看見一個修長的剪影。

我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還以為自己迷迷瞪瞪地在做夢。捂著眼睛,我晃了晃腦袋,那人影還在,我登時清醒了,不是夢吧,大白天的,我雖然迷糊犯困,但是我確信自己沒有睡著。那身影,不是莫揚,我又晃了晃腦袋,也不是少將軍,這個時辰,他們都應該在試劍大會才對。是莫封,我心中一個激靈,直挺挺從竹榻上坐了起來,顫抖著聲音叫了一聲:“封哥哥……”

那人影似乎顫了一顫,很快就頓住了,卻不答話,就那麼穩穩地站在虛掩的門外,門板擋住了他半個身子。是他,一定是他。我腦子轟一下,拎著裙邊就跳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口。在我跳動的眼光中,那人影似乎往旁邊閃了一下,門板擋住了他的身子。我跑到門口,雙手使勁一拉,大門洞開,門外哪有什麼人影。我楞了一下,揉揉眼睛,確實沒有。難道我看花了眼,不可能,我又衝到街上,四處搜尋了一遍。空空蕩蕩的青石板,幽靜的街道兩旁都是高矮的青色泥牆,鬼影都沒有一個。

空落落地立在街上,我失望極了,腦子裏一片恍惚,難道真的是我太困了,剛才不過坐了個夢而已麼?還是我剛才想莫封想得出神,看花了眼?是呢,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是莫封,因為莫封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和莫揚目前在這裏暫居,他若真回來了,也應該是回元州府中才對。看來,真是我眼花了。

想到這裏,我內心一陣蕭索。日光當頭,我卻感覺有些冷,抱著雙臂呆立在外麵,半晌沒想起來自己到底要幹什麼。直到陶陶一句詫異的叫喚:“小姐,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我慢慢抬頭,看見陶陶拎著一隻菜筐走到我的麵前,她伸手摸了摸我的手,驚叫道:“小姐,你的手怎麼這麼涼?你冷麼?怎麼不多穿件衣服啊?”

我順著陶陶的手移目上去,看見她的眼睛,問她:“陶陶,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陶陶身體抖了一下,四下張望著道:“什麼人影?沒有看到啊,大白天的,小姐你可別嚇我。”

陶陶一向最懼怕鬼神,還以為我撞邪了呢。我登時覺得好笑,氣得說道:“你想什麼呢?我是問你剛才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一個男子從這裏出去?”

“哎喲……”陶陶籲了口氣,拍著胸脯道:“阿彌陀佛,小姐你嚇死我了。什麼男子啊?我沒看到有人出來啊?剛才有誰來過麼?”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高聲音又是一叫:“哎呀,不會是那個夜闖大將軍府的賊人吧,小姐,他要偷我們家麼?”

我定定地看著她,又好氣又好笑,道:“你覺得夜闖將軍府的人,能到我們家來偷什麼東西?”

陶陶撓了撓頭,疑惑道:“也是哈,我們這裏卻是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偷的,又不是元州府中。”

我敲下她的頭,道:“難道你覺得元州府中就有什麼東西好過大將軍府,值得那賊人惦記麼?”

陶陶不服氣道:“大將軍府戒備森嚴,護衛又多,不好偷嘛。他去了不是也沒偷著麼?”

我笑笑:“元州府中就好偷是不是?你要不要上街上去嚷嚷一下,告訴別人我們元州府中毫無戒備,好偷著呐!”

陶陶小心地看眼四周,捂著嘴輕聲道:“奴婢該死!”

我指了指她的菜筐,道:“你先別死,還是留著命給我們做做飯吧,反正我是指望不上安叔和莫揚的。”

陶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扶著我的手往回走,道:“嗯呢,奴婢不能輕易死了,還要給小姐做飯呢、不過公子麼,確實不會做飯,那日你醉酒,他還想自己熬醒酒湯呢,差點沒把客棧的灶房給點了。氣得客棧老板跳著腳,最後賠了人家好幾兩銀子。”

我愕然頓住,道:“是麼?他居然差點就點了人家灶房麼?”

陶陶絮絮叨叨,“可不是,最後還不放心客棧的人,讓奴婢親自去盯著熬了醒酒湯的,”突然想起一事,臉上露出神秘的表情,道:“對了小姐,奴婢剛才去菜場買菜,聽得一個很有意思的事呢。”

那時我已經跨進小院,本著聽一聽八卦的心情,重新回到竹榻上,反手枕著頭,慢悠悠地向隻來得及將菜筐放在魚缸旁就顛顛跑過來的陶陶道:“又有什麼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