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坐在廳中,我卻異乎尋常地平定從容。我腦子裏閃過不止一個兩個他們纏鬥的畫麵,如同身臨其境般,我甚至可以將這些畫麵連成完整的場景。
他們在一起。我舒了口氣,莫揚和莫封兩個人,這麼多年後,他們又在一起並肩作戰了。我想著很多年前,他們兩位少年,在元州城,總是一起闖禍,一起打架,一起回家挨罵,一起被爹爹罰站。他們一起經曆過很多很多,無論對方有多麼凶悍,人有多少,他們兩個人總是勇往直前毫不畏懼。那個時候,隻要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幾乎就沒聽說過打架輸了的時候。我相信,今日無論是誰,隻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都絕對討不了任何便宜。
可是有人去他房間偷軒轅劍,莫揚怎麼那麼鎮定平靜。難道軒轅劍不在他的房中,那他會放哪裏呢?唔,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坐等他們凱旋的時光,索性也是無聊,我腦洞大開,開始天馬行空地猜測莫揚會將軒轅劍藏在何處。
雙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今天新穿的衣衫,我四處打量,卻最終一無所獲。安叔站在我坐的椅子後麵,穩健得如同木樁定住一般,呼吸均勻細致,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隻負責看著我就可以了。陶陶在我左側,緊張地望一回我,又伸長脖子望一回莫揚房間的方向。
我抬手示意她冷靜一點,她羞澀地苦笑一下,絞著雙手,似乎想去院中給我拿茶水,卻又害怕,不敢邁出廳門。安叔總算動了一動,側著耳朵聽了聽,又一派平靜地巋然不動了。
突然想起後院的火勢,我扭頭問安叔:“安叔,後院的火沒事吧?”
安叔靜靜沉聲,道:“小姐放心,火本就不大。早就滅了。我去的時候已經有個人在那裏了,估計是九黎山莊的人。”
我哦地點頭,道:“九黎山莊的人怎麼知道今日會有人放火?”
安叔道:“九黎山莊眼線眾多,也許是探聽到了什麼消息。公子得了軒轅劍,肯定會有人惦記。隻是這些人也太膽大妄為,大白天的就敢來縱火。”
陶陶終於平靜一點,道:“安叔說的是呢,這些人什麼來路,膽子太大了。還好公子和汶莊主都在家中,不然還真不知道後果怎麼樣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站起身,盯著安叔道:“安叔,公子今日本來要幹什麼去?”
安叔詫異道:“公子……今日並未計劃去哪裏啊?”默默回想了一下,安叔突然道:“不過昨日公子吩咐我去城東汴水亭取個東西,所以我一大早就趕著馬車去了城東,可是到了城東後卻沒有見到公子說的那個人,我就回來了。剛到街口,就發現那圍著好多人,中間二十幾個人在打架,我總覺得蹊蹺,便趕緊地回來稟告公子了。”
唔,在街口那邊打架,怪不得我們沒有聽見太大的動靜。原來我們莫宅,處在王城西南方向的久安坊,地處僻靜,一條十丈左右的石子甬道通往熱鬧的長治大街。甬道兩旁雖有房舍,門卻開在另外一邊,隻有我們的宅子大門正對甬道。當初安叔就是選擇這裏安靜,最合莫揚的心意才租下來的。
但也正是因為這條長甬道,街口的繁華喧囂很難傳過來,顯得莫宅尤其清幽。所以今日街口打架的喧鬧聲也才沒有影響到我們。
冷冷一笑,聯想到後院起火和賊人進屋的事,我們都明白街口這次打架事件,隻怕也是有人故意製造的混亂,企圖渾水摸魚。如果我們聽了安叔的話,如果不是汶嘯天出現在房頂,我們完全有可能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即便安叔不去,後院起火,他也是急著去滅火,這樣內室空虛無人,他們想幹什麼都可以了。
聲東擊西之策,還真是高明。可他們為何要白天來呢?難道就沒算過莫揚在家?安叔說莫揚讓他一大早就去接人,接的是什麼人?為何又沒有接到?難道這本來是莫揚親自去辦的事,他們沒料到的是,莫揚居然隻是讓安叔去了,自己卻留在了莫宅。陰差陽錯的,九黎山莊的莊主好巧不巧地也來了莫宅。真是活該倒黴。我盤算思忖,捋了個大概,簡直覺得一切確實如我所想的這樣。內心很是佩服自己,我這麼沒有章法感的一個人,居然也能把事情的脈絡理得這麼順暢,簡直一絲不差。唔,誰以後要再說我做事沒有章法,我可有理由罵他了。
就在我胡亂思忖的時候,一哨尖利的口哨急速破空而來,隨著幾聲沉悶的吆喝斷斷續續迫入耳中,屋頂上的瓦片響起雜亂的紛踏之聲,不過片刻,便歸於平靜。
這就……結束了?我意猶未盡地思緒還停留在自己的猜測中,感覺這架勢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味道,來得氣勢洶洶,去的縮頭縮尾。
拍了拍手,我對陶陶說道:“看來他們也不怎麼樣?走,我們去院裏繼續喝茶。”
陶陶還有些膽戰心驚,瑟瑟縮縮地道:“小姐,公子說讓你留在這裏,也不知道這些人走幹淨了沒有,這會出去,萬一有個冷箭什麼的,傷著怎麼辦?”
我忖掌奇道:“還是你聰明。他們怎麼沒想到用箭。”看陶陶一臉茫然,笑著道:“你呀,想問題能不能用腦子呢。你家公子剛得了武魁,怎麼說也是朝廷的人了。就算現在沒有一官半職的階品,萬一出點什麼事,朝廷也一定會追究的。這不是明目張膽地欺負朝廷沒人麼,還是對試劍大會不滿,敢公開殺害王上看重的武魁,不要命了。就是江湖上的人,也不可能一點不顧及,公然挑釁大齊王朝大軍。估摸這些人,不過衝著軒轅劍而來,所以隻要聲東擊西把公子調開,尋了寶劍就得了,怎麼可能大白天用箭圍攻這麼大膽。這還是王子腳下麼?沒有王法了?”
陶陶恍然大悟,道:“還是小姐分析得有理。”
“你家小姐一向聰慧,你怎麼跟了這麼久也沒學得聰明點。”莫揚和汶嘯天一前一後從回廊處轉出來。衣衫整齊,發絲柔順,沒有血跡和汙漬,臉上還露著沉穩的笑意。看來對手不算太難對付。
“這麼快?”我招呼道。
陶陶天真地說道:“那些人呢?”
“跑了!”莫揚對著我回答陶陶的問題,“一聲口哨,全部跑了。都是訓練有素的人,武功也都不弱。目的非常明確。”
汶嘯天一言不發站在旁邊,突然很是新奇地上下打量我,我被他掃視的眼光迫得有些不自在,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太妥當的地方,也低頭審視了一番,實在沒看出來有何不妥,便訕訕道:“汶……莊主,我身上有什麼不對麼?”
“唔,”他托著腮,一個指頭敲擊著自己的腮幫,“你這件衣服……很好看!”
我有些氣滯。這樣的時刻,他居然在注意我的衣服。莫揚冷眼一掃,很不客氣地將我拉到他身旁,“汶莊主,說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