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當日確實帶著軒轅劍出的門,以兄長的身手,別人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掉他的劍,這絕無可能。可是兄長在天牢也沒提他將軒轅劍放在了何處,那日情急,我也沒有仔細問他,難道是兄長自己將軒轅劍藏到了何處,而帶了一把其他的劍去王宮。可是這不合情理,傳旨的內侍明明說讓兄長帶軒轅劍去覲見王上,兄長的性格,絕對不會以假亂真糊弄王上。
我吸口氣道:“那當日王上以愛劍為名,命兄長帶軒轅劍入宮。王上難道就沒有問問兄長,為何不帶軒轅劍入宮麼?”
王上更是吃驚,道:“我從未傳旨讓你兄長帶軒轅劍入宮。我雖為王上,卻也知江湖規矩,九黎山莊既然將劍贈給了武魁,那就是你兄長的東西,我又豈能奪人所愛。”
我冷冷一笑道:“那麼王上,小蝶可以很肯定地對您說,就算兄長不知規矩,持劍入了禁地明光殿,這其中隻怕也有玄機。那日傳旨的公公,我也見過,瘦削個子,臉龐尖尖,確確實實說是王上旨意,讓兄長次日攜軒轅劍入宮的。”我頓了頓,又道:“那麼,王上覺得小蝶也在撒謊麼?”
王上目含怒意,“竟有此事!何人敢假傳我的旨意。看來此事,還真的不是那麼簡單。你放心,等你兄長回來,我必定弄清楚事件始末,看是誰那麼大膽!”
他手掌使勁拍在桌上,發出清脆的“劈啪”聲。薑公公在遠處聽得聲音,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尖著嗓音道:“王上息怒,這是怎麼了?”
王上閉目揮手,薑公公知趣後退,退了幾步,又被王上喚回:“薑世恩,你可還記得那日誰去給莫揚傳旨進宮覲見的?”
薑公公腦中思索了一會,答道:“過了這許久了,奴才也記不清楚了。可是王上,若是您親自下的旨意,除了奴才,便是奴才那個不肖的土地小應子了。”回身喚來小應子。
小應子很是肯定自己沒有去穿過聖旨,也沒有去傳過口諭。他自然沒有撒謊,因為那個內侍我也見過,確然不是小應子。
薑公公又道:“王上您難道忘了,你讓奴才宣莫公子是次日覲見,奴才還沒去傳旨呢。可巧莫公子自己就來了,許是您自己記錯了時間,所以就讓奴才宣莫公子崇明殿覲見。見完莫公子,您就去明光殿午休,日日都是這個時辰的。奴才在外間伺候,就聽得裏麵有聲音,奴才還以為王上您提前醒了呢,結果進去一看,發現莫公子拿著劍在裏麵,嚇得老奴叫了一聲,外麵守衛的侍衛們就衝進來了,這後麵的事,您都清楚啊?”
王上深思著道:“那這個傳旨的內侍應該很清楚朕有宣莫公子覲見的旨意,所以提前去了?唔,還真是有蹊蹺。你下去給我查查,到底是誰去傳的旨?”
薑公公為難道:“王上,當日莫公子說的時候,奴才就細細查問過了,確實沒有這個人啊?王上您當日為了給莫公子一個辯解的機會,也把相關的內侍叫去讓他辨認,確然一個都不是。”
王上轉頭對我道:“這也是當日你兄長無法自圓其說的緣故,不過既然這樣,朕也再給他一個機會。”
碧雲死於三天後。那日我本來準備了些糕點,打算排練結束後送去給梅姨和碧雲。雖然那日王上親派小應子來接我去用膳,崔姑姑並未因此就覺得我有所不同,如往常一樣要求嚴厲。
春和院除了崔姑姑和小柔,每個人都以為我是狐媚惑主、妄想烏鴉飛上梧桐樹,一朝變成鳳凰,看我的眼神很是怪異。小柔說她們都是嫉妒和羨慕,自己想得到王上青睞又沒有那個本事,便狐狸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使使性子發泄發泄而已。
我並不在意。因我生時異象,在元州聽過太多這樣的話,並不覺得有何難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嘴長在她們身上。日久見人心,我隻是希望錦繡能明白,我真的無意壓她一頭。
但是錦繡於我,似乎很是敵意。棠梨是她最好的姐妹,自然處處看我不順眼。所以這日,排練的時候,趁著崔姑姑不在,棠梨故意在我麵前絆倒,誣陷我仗著姑姑疼愛自以為是,因她那日說了我幾句便懷恨在心,今日故意踢倒了她。
雖然每個人都看出來她有心為難,卻因錦繡的緣故,都不肯站出來幫我說話,隻是冷眼旁觀。小柔見我不予爭辯,氣不過與她爭執起來。
事件因我而起,崔姑姑各打一棒,罰我們加時排練消磨一下太過旺盛無處發泄的精力。
小柔被罰掃地,她手腳快,戌時兩刻的時候便完成了。姑姑說,要我們幾個練到亥時方可歇息,想著一早準備的糕點放到明日就不好吃了,就讓小柔偷偷送過去。
我囑咐小柔,送過去後立即回來,免得被姑姑發現責罰。
小柔很聽話,果然很快就回來了。她回來的時候,我們幾個還在排練中。我甩著鳴裏凰,踏著樂師的舞曲,與錦繡相對而舞。這是個雙人領舞,寓意八月節團圓之意。
小柔滿頭大汗,氣喘籲籲跌進來,撞在錦繡的身上。棠梨及時扶住了錦繡,拉開打人的架勢。
小柔卻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顫顫哭腔道:“碧雲……碧雲死……了。”
我恍然一懵,“誰?你說誰死了?”
錦繡棠梨和其包括木槿在內的幾個伴舞和琵琶古琴樂師都一震,刷刷眼光直射向小柔。棠梨舉起的手停在半空,又頹然緩緩落下。
小柔吸口氣,一跺腳:“小蝶,是碧雲,碧雲死了!”
腿一軟,我掐住她的胳膊:“不可能,前幾天我去看了她,還好好的,怎麼會死了?小柔,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小柔似乎驚魂未定,“真的,小蝶,我沒騙你!”
我扔開她就衝了出去,小柔跟在我後麵,想要拉住我:“小蝶,你別去!”
跌跌撞撞跑過深巷僻院,衝進浣衣監,一切正常,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熟門熟路地衝進碧雲和梅姨居住的小屋,靜得隻能聽見梅姨驚懼的喘息聲。
小柔跟在我後麵衝了進來,瞠目結舌地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
我有一瞬間的楞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房間稍微有點淩亂,但是不算難以接受,一切都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隻是這個時辰,碧雲應該和梅姨都已經回了房間,可是房間裏隻有梅姨一個人,縮在床角抱著一團皺巴巴的素色棉被,眼神躲閃,盯著自己的腳尖,低頭瑟縮發抖。沒有呢喃自語,隻聽見她粗重的喘息。
我轉過身,以為不過是個玩笑,“小柔,碧雲呢?”
小柔怔怔道:“不知道,我剛才的時候還看見她躺在地上,我太害怕了,趕緊去找你,後來發生什麼了,我也不知道啊。”她突然看著床角的梅姨,顫巍巍移步:“問梅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