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1 / 2)

薑公公諾了聲便來拉我,低聲讓我趕緊住口。

我甩開薑公公的手,昂著頭一字一句道:“王上難道希望獻美人魂魄不寧麼?奴婢聽說,獻美人仁厚善德,最是待人寬厚。她在宮中不與人爭,淡然寧靜,安於世事,交往的人並不多,唯與梅婉儀相交深厚。若她知道,因自己仙去白白拖累了最好的姐妹,豈不是心痛難過。”

“就是因為她們相交甚厚,朕才更覺得憤怒。既然是姐妹,為何要害她?為了爭寵,連自己的姐妹都不放過,豈不更可惡,更惡毒。朕沒有殺了她,已是格外開恩了。”

“王上也會問,既然是姐妹,為何要害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奴婢不敢妄加揣測。奴婢也不是想要替她們開脫,奴婢沒有資格,也沒有膽子這麼做。梅婉儀是否有罪?是否真的加害獻美人,都不是奴婢該評論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做。”

“那你想說什麼?”

“奴婢那日見了梅婉儀,覺得她很是可憐。她被灌下毒藥,如今生不如死,就是想念王上,對王上的情意,讓奴婢實在不忍心,實在無法視而不見。王上,無論梅婉儀當初做錯了什麼,她現在的情狀,都已經受到懲罰了。”

王上楞了下,詫異道:“灌下毒藥,誰灌了她毒藥?朕並沒有下旨毒死她。”不屑地歎了口氣,繼續道:“當日朕確實想賜她一條白綾,隻是……獻娘臨終前囑咐朕,讓朕不要遷怒於她,不要怪罪於她,朕才將她打入冷宮的。若不是獻娘那樣為她開脫求情,朕倒真想殺了她。”

“所以王上細想,王上並未下旨,可是誰假傳王上旨意,灌了她一碗毒藥。若不是梅婉儀貼身侍女及時救她一命,隻怕早就殯天了。”

王上怒道:“薑世恩,竟有此事?”

薑公公急忙道:“王上息怒,奴才這就去查。”

“給朕查,看是誰給的膽子,敢用朕的名義。”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去看看……看……她現在如何了?”

我顧不得王上並未叫我起身,自行起來從薑公公手中接過潤喉蜂蜜水遞給王上,簡單地將梅婉儀現在的狀況和我的所見所聞敘述了一遍。王上聽完後,默了一會,閉目思了一會。他涼涼地覷了覷我,又低下頭去沒有說話。從那簡短的一撇中,我竟看出幾分不忍和悲涼。梅婉儀,這個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提起的資格都沒有的女人,曾經也是他的枕邊人,縱然他再恨、再怒,經過這麼多年的歲月洗滌,也會淡了很多吧,聽到她如今淒慘的狀況,那份真實的哀涼和同情,依然戳痛著他的心扉。

小應子悄悄進來,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偷眼看著王上正閉目鎖眉不理會我們,便隨著退後幾步。

薑公公覷了一眼,沒有說話。

小應子附耳嗔怪道:“小蝶姑娘,師父希望你來勸慰王上的,你倒好,白白說這些事,不是更讓王上糟心嗎?王上近日身體愈加不好了,醫官說要王上靜心養神,不可勞心勞力。王上召你來,是讓你陪著解解悶,你呀……”

我默默沉吟一下,深感自己的粗心大意。來時看王上無精打采地撐額休息,還以為他是處理朝政累了,卻不知他竟然是病了。怪不得小應子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囁嚅著表示自己的內疚,合陽郡主托付的事,卻是萬萬開不了口了。

薑公公已經悄悄命等候請脈的醫官進來,顫顫驚驚地低聲詢問王上是否願意讓他搭脈。王上閉目未言,隻懶懶地點了下頭。薑公公急忙過去協助醫官將脈枕放在軟榻旁的茶案上,托著王上一隻手輕輕擱在上麵。醫官跪著將手指搭上,微眯著眼睛靜靜聽了一會,麵無表情地問了安起身。

王上依然沒有抬眼的意思,醫官便說了幾句憂思過度、操勞太過需要靜心修養的話,便和小應子一起出去開方子了。

我望了望薑公公,他正垂頭靜氣地注視著王上,仿佛沒感覺一樣,沒有理會我的目光。

不知王上在想些什麼,或者是一片空白地純粹養神,我有些惴惴,也沒有開口說話。一時之間,殿裏的氣氛很是凝滯。有幾縷穿堂的寒風侵袖,淡淡的涼意自裸露的指尖慢慢延伸到衣服裏麵,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王上似乎感受到我這個微微的寒顫,恍然抬頭,眼神有些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