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與我悄悄咬耳朵,說門外還有一輛雙馬轎輦,看架勢,非接合陽郡主回府不可了。隻是,我很奇怪,郡主在莫宅的事,到底侯爺是怎麼知道的呢?
陽光甚好,很溫和綿軟地撒在身上。我攜著陶陶避到那群人後麵,仰望著蔚藍的天空,靜靜等待著合陽郡主與侯爺的談判。
紫芝愁眉冷眼地伸長脖子探了探,全然沒有享受和煦陽光的從容,一臉焦躁。
莫揚和安叔還沒回來,不知與少將軍合計什麼事情。我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朝院外望了望,空曠冷寂,付大娘端著一個大鍋怯怯縮縮往裏麵探頭。我急忙和陶陶迎了過去。
付大娘已經殺好了雞,調好了湯料燉了小半個時辰,正準備拿過來讓陶陶接著小火慢燉。剛到院門口,看見外麵聽著的雙頭大馬車和院裏衣著整齊幹練的十幾個兵士,不知來了什麼顯赫權貴,便不敢進來打擾。
陶陶接了湯鍋,付大娘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陶陶自然去後院接著燉雞湯,我攏了攏身上的毛氅,慢慢移步到樹下的竹榻上閉目養神。這些隨從都是訓練有素的府兵,赫赫威嚴站立,半晌也不挪動一下腳步,也聽不見一絲粗重的聲音。隱隱能聽見裏麵傳來幾聲爭吵,大意是合陽郡主不滿意侯爺的安排,侯爺發火斥責。然後是合陽郡主低低的啜泣聲,渺杳斷續,卻音調悠長得很是抑揚頓挫,將我這個遠在房門外不相幹的人的心腸也牽扯得惘然淒惶。
好半天功夫,我閉目養神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清晰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睜開眼,侯爺攜著合陽郡主出來,侯爺府世子皺眉跟在後麵。院裏一幹隨從見狀,都忙不迭上前簇擁,訓練有素地分成兩隊,中間留出通道來。
站起身來頜首施禮。侯爺腰板挺直,再次深深將我打量一番,眼中閃爍著難以言表的複雜神色。隔著一個頭,我都能感覺到世子探究的目光掃遍院子後,定在我的臉上。我淡然鎮定一笑,神色自若地理了理衣冠,很禮貌地表示出送別之意。
合陽郡主眸光朦朧,臉色潤紅,看得出來剛剛掉淚的痕跡。她不情不願地移步過來,握了握我的手,眼神動了動。我明白她可能是想讓我轉達些信息給莫揚或者汶嘯天,便不動聲色地會意一笑。
紫芝身子僵硬地挪到郡主身後,侯爺瞪眼一看,她立時便低頭不語,老實地跟在郡主旁邊。
待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見,我才慢慢回身關上了大門。仰頭望了會天,空氣中飄來濃鬱的雞湯香味,抽了抽鼻子,我似乎回歸了煙火人間般,有了些活力。循著味道,走到後院的灶房,陶陶正拿一把綢扇慢慢扇著灶裏的柴火,火光映照著她白皙的臉龐一片紅潤。
莫揚和安叔回來的時候,陶陶的雞湯已經熬得濃香四溢。安叔滿麵紅光,難得的大讚了下陶陶的廚藝。同時也對陶陶如何殺死一隻活雞很是好奇。莫揚抱著胳膊,聽完陶陶囁嚅著說完這一早上殺雞的曆程及付大娘如何熱心相助,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陶陶扁著嘴去布置午膳。我才得空將安平侯爺早上如何來,如何將合陽郡主接回去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莫揚。莫揚聽了後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便再也無話。似乎根本就沒將這樁事放在心上。我好意提醒他畢竟關係到莫封未來的情感之路,他才恍然抬頭嗯了聲,卻和我說起別的事來。
他理了理衣衫,坐到飯桌上首椅子上,盛了一碗雞湯推到我麵前,“小蝶,後日我們便起程回元州,你這兩日收拾一下。”抬頭望了望我的發髻,“我給你買的那隻蝴蝶步搖呢?怎麼沒見你戴?”
我怔了一下,抬手撫了撫發髻上那隻珍珠簪,“早起順手就拿了這隻,蝴蝶步搖在房中呢。”取了簪子下來瞧了瞧,又道:“這麼快就要回去了,那我快要見到娘親了。”
莫揚從我手中拿過珍珠簪,把玩著道:“是不是想娘親了?我記得這隻簪子是娘親給你的。”
我心裏一酸,感覺一層水汽蒙上眼睛,“嗯,我們從元州出發前一夜,娘親給我的,娘親說這是很重要很珍貴的珍珠。一轉眼,都這麼長時間了。不知爹爹和娘親現在好不好?”
莫揚欠身過來,將簪子別在我的發髻上,“不要擔心,爹爹和娘親都很好。你不是也時常能看到他們的書信麼?”
我唔了一唔,黯然小口抿著雞湯。陶陶和安叔也將其它菜肴飯食端上桌來。鹹城莫宅,隻是個臨時的居處,我和莫揚從來也沒有擺過主人的架子,一向是和安叔陶陶同桌吃飯。安叔吃飯時不愛多話,陶陶聽說馬上要回元州,有些興奮,一頓飯嘰嘰喳喳地念叨不停,開始細數要帶的東西,是否還要去買點什麼之類。她的心,倒像是比我們還早而快地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