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詭異的牛皮紙(2 / 2)

我在提圖島上走了一圈,發現這個島其實還沒有歐洲一個中等村莊大,島上覆蓋滿了茂密的叢林。島的周圍都是淺灘,透過碧藍清澈的海水可以看到十幾米深處五彩斑斕的珊瑚和水母、魚類。和斯普拉特利海域其他島嶼或島礁一樣,提圖島也是礁盤上冒出海麵的島嶼,淺灘向外海水漸漸變深。阪本一郎的八幡船就停泊在距離島嶼兩百多米處,他們不敢把船停得太近,否則可能觸礁。來提圖島上休息時,都是用漁民的小船將人和東西運上來的。<\/p>

從這裏看過去,還能看到八幡船巨大風帆上的八幡大菩薩。我覺得很好笑,一群沒有信仰的海盜,居然在自己的船帆上繡著如此巨大的一個神祗。<\/p>

我有些後悔在台灣投奔了這群人,充當他們的翻譯。我那時隻是渴望更加刺激的冒險,卻沒有想到會卷入這樣的罪惡。荷蘭人對台灣原住民和明國在台灣的移民再不好,也不會像阪本一郎這樣,虐待他們、蹂躪他們,更何況這些人說來也是阪本一郎的同胞。<\/p>

除了荷蘭語,我還能說西班牙語、葡萄牙語,我本來在荷蘭能夠找到更安穩的工作。但我還是渴望冒險。哥倫布、麥哲倫,我渴望成為和他們一樣的英雄。青春泉、七座黃金城、美人魚、大海蟒,這些航海史上最迷人的傳說對我有致命的吸引力。<\/p>

我覺得,我終將會為了自己血液中的冒險嗜好,而付出生命的代價。<\/p>

我正在出神,忽然聽到“轟”“轟”的兩聲響,有如驚雷正在遠方滾動,腳下也開始能感受到輕微的震動,海岸邊注滿海水的池塘裏,原本平靜如同鏡麵,此刻也有了一圈圈的波紋。<\/p>

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過頭去,眼光還沒有搜尋到聲音的來源,頭腦裏已經能夠判定:這是艦炮發射炮彈時的聲音。<\/p>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血紅的殘陽將天邊的雲彩都染成了粉紅色,投射在平靜的海麵上變成跳動不止的怪影。就在天邊盡頭的遠處,有一艘巨大的帆船正跌跌撞撞向著提圖島駛來,起初距離很遠,隻能看清一個輪廓,但很快這艘巨船上的一切細節都落入了我的眼界。<\/p>

這是一艘典型的明國福船,頭部尖、尾部寬,兩頭上翹,三根桅杆上是蒲草葉子編織而成的硬帆。這種船在明國的福建沿海比較常見,據說當初明國的大航海家鄭和下南洋時,這種船是其船隊的主力戰艦。在我的遠距離目測之下,這艘船從船頭到船尾大約有十幾米。<\/p>

此刻這艘明國福船身上已經是千瘡百孔,三根桅杆也已經被打斷了一根。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就在這艘明國福船的左邊,一側的船舷炮門全部打開,其中伸出黑洞洞的炮口,不時吐出黑煙。伴隨著黑煙,許多十幾磅重的炮彈呼嘯著擊打向那艘可憐的明國福船,令其搖搖欲墜。更要命的是,射出的炮彈中有許多非常特殊,有的銅質炮彈落到明國福船甲板上後會炸裂,拋灑出許多滾熱燃燒的石油腦,殺傷甲板上的人員;還有的炮彈被發射出去後在空中舒展開,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拋物線後落在明國福船的甲板上,如同一團爛肉一樣攤在那裏。那居然是腐爛的屍體——從16世紀開始,歐洲各國的海軍和海盜就開始用屍體充當炮彈,一來是震懾敵人,二來是向敵人傳播瘟疫,要知道一艘在海上行動的船隻如果爆發瘟疫,上麵的人必死無疑。<\/p>

與西班牙大帆船相比,福船的最大劣勢是機動力和火力。明國帆船用的是硬帆,如果帆麵做得太大就可能使得重量太沉無法拉動,這導致明國帆船的帆麵大多較小,最高速度也不過6-8節。以這樣的速度,麵對西班牙大帆船這樣的遠洋老手自然是追也追不上,逃也逃不掉。西班牙大帆船上裝備了數十門加農炮,船舷上的炮口也確保大帆船能夠一次性傾瀉眾多炮彈。而明國船隻的船體在橫向方向上的強度不夠,不能承載大量火炮發射時的後坐力。他們隻能在船頭和船尾各安裝一門大炮。<\/p>

六年前,我和荷蘭朋友從雞籠港(台灣基隆的古稱)出發,悄悄躍過明國的海防線,在福建沿海一帶看到過建造福船的工廠。那時我就對一個朋友說,如果在靠近沿海的地方交戰,明國人或許可以依仗人數優勢,通過近身肉搏戰壓倒我們,但如果是小規模的接戰,我們的一艘戰艦可以輕易擊沉他們的一艘戰艦。<\/p>

這一切如今就在我眼前上演著。<\/p>

這兩艘船都從北麵向提圖島而來,刮的也是北風。因此隻過了一會兒,我就對兩者間的戰局有了更清晰的了解。讓我詫異的是,那艘西班牙大帆船的風帆上並沒有畫著哈布斯堡王室的雙頭鷹徽章和聖十字,而是畫著一個容貌美麗的西方女子頭像。這個女子有著日耳曼人深藍的眼睛和堅挺的鼻子,兩隻眼睛中一隻是藍色,另一隻卻是金色。她的頭發一半是黑色的,一半是白色的,看上去格外詭異。這艘西班牙大帆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清洗了,帆布上滿是汙垢,這個頭像原本應該白皙的脖頸,如今卻是汙跡斑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