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我才完全反應過來,去看窗外。
隻見“王子號”的中段一個巨大的火球炸裂開來。
整艘“王子號”就好像一個巨大的塑料樂高玩具突然被拗了一下似的,很明顯地出現了船體的斷裂。
而我最關心的、那艘橘紅色的救生艇,在巨大的火光中已經看不見了。
我頭一暈,幾乎跌倒在地。
對準“阿波”射擊的槍於是沒有及時收回來頂住冷鷹的腦袋。
於是,冷鷹發難了。
他用右肘狠命一頂我的腰部,我立刻覺得腎髒都要被他打出來一樣,不由自主地就彎起了腰。冷鷹於是身子一佝左手卡住我喉嚨,右手一托我肚子,全身一發力,居然把我就舉在了半空中,然後重重扔在地上。
這一下我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好像斷掉一樣,幾乎都站不起來。
但我還是掙紮著向救生艇的窗戶邊挪動,我不甘心,小妖應該不會就這麼死掉的。她那麼美,那麼彪悍,那麼溫柔,怎麼會死?半個多小時前,她還和我並肩作戰,要幹掉假陳兆峰,一個小時前,她還在“娘炮”長、“娘炮”短地罵我,那語氣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鄙夷,而是有了幾分調侃和嬌嗔玩笑。
怎麼現在她就死了?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可是冷鷹手下的人根本就不給我去窗戶邊看的機會,“阿波”重傷,其餘兩個一擁而上,對著倒在地上的我就是一陣猛踹。其中一個隨後就踩住了我的頭,把我死死踩在地麵上。
他們剛才站在那裏噤若寒蟬,此時卻一個個威風起來,嘴巴裏“忘恩負義”長、“忘恩負義”短地亂罵,腳上的力道則都發泄在我身上。
我合撲在地上,頭側著被踩住,隻能看到眼前的一片地麵。
很快,我又看到了冷鷹所穿著的那雙老頭鞋。
他隻說了一句:“猴子,你去看看‘阿波’傷得怎麼樣。”那個還在拚命踹我的家夥立刻停止了動作,去照顧一旁還在慘叫的“阿波”。
冷鷹站在我旁邊,半晌沒有半點動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把他拎起來,我有話問他。”
踩住我腦袋的家夥馬上照辦,用我剛才被冷鷹摔在地上時,掉落的手槍指住我的腦袋,把我從地上提溜起來。
我坐在那裏,眼睛看著救生艇外的那團火光,忍不住喉嚨裏發酸。但我拚命忍住,不在這個混蛋麵前流淚。
“算起來,這是一年內第二起重大海難了。不過這一次,死的都是海盜,而且是大海盜。我也算為民除害。”冷鷹的語氣裏有幾分得意。
我惡狠狠地盯著他,真恨不得眼睛裏能夠噴出火焰來把他燒死。
冷鷹蹲下身體,盯著我看了很久,似乎在考慮接下來怎麼和我說話。
隔了許久,他終於說了一句:“小賴,那個女人,你是不是以前認識?是老相識?”
我沒有說話,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我依舊盯著他,猛地一口唾沫就吐了過去,正好淬在他臉上。
冷鷹擦了擦臉,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他的那個手下於是對我又是一陣狂扁,打到一半,冷鷹示意他們停下。
他抹了抹臉,說道:“小賴,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那娘兒們是你老相好,我這就可以讓救生艇過去看看她還是不是活著。”
我的心裏升騰起一線希望——最後的一線希望。
於是我點點頭,說道:“好幾年前就認識。她……她跟了其他人,可我還是很喜歡她,很愛她……”
冷鷹的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大聲說道:“走,鱷魚,咱們去看看,還能不能把咱們‘陳爺’的那個相好給救上來。”
冷鷹那個外號“鱷魚”的手下卻沒有去駕駛救生艇。他遲疑地看著我,又看看冷鷹,那意思很明顯是不放心我,怕一鬆手我就會暴起傷人。
冷鷹擺擺手,說道:“沒什麼,小賴應該不會這麼不識好歹。”“鱷魚”仍然不動,冷鷹猛地就把臉沉了下來。
“鱷魚”這才鬆了手,走到艇舵那裏開始操作救生艇往回走。
救生艇上的馬達重新啟動,整條救生艇立刻向“王子號”的方位回轉。
此時的“王子號”上已經是烈焰飛騰,它的龍骨應該是被炸斷了,船體就好像骨折的肢體一樣,很不自然地在剛才的爆炸點形成一個角度,而且隨著船首和船尾因為進水而迅速地下沉,這個角度正在縮小,160度——150度——140度。很顯然,不用多少時間,這艘中型郵輪就會傾覆。
郵輪上有幾個海盜剛剛才反應過來,奔到甲板上四下奔走呼號。有些人還憤怒地朝我們所乘坐的救生艇射擊。有兩顆子彈還擊中了救生艇的頂棚,打出四個洞來。
不過槍聲很快就平息了,因為郵輪上大多數的海盜在爆炸發生時就斃命了,剩下的在甲板上也很快站不穩,有的掉落進海裏,有的拚命地拉住欄杆等固定物體,做著最後的掙紮——拉著欄杆的也很快不得不放手,烈焰所形成的高溫使得欄杆的溫度迅速超過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他們於是慘叫著落海,有些直接掉進海麵上燃燒著的油汙中,慘嚎著化為一個火人在水中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