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身上無數被牙齒囁咬的痕跡,我一來感到可悲:好端端的一條漢子最終變成了這樣;二來感到詭異:看樣子當初那些“怪臉人”之所以把他被吃剩下的骨頭搜集起來,是要做成“工藝品”放在這裏。
這種“工藝品”的作用到底在那裏呢?難道這裏是“怪臉人”的寺廟?他們會時常來這裏參拜?
倒也不是沒這種可能性。我記得18世紀發現澳大利亞的航海家庫克船長,在夏威夷被土著部落殺掉後,那些土著部落就把他的骨骸做成神像來崇拜。
可是,就憑那群“怪臉人”能夠建造出這樣宏偉的建築嗎?能建造出這樣龐大的地下管網係統嗎?
不可思議。
也就在這時,我聽到背後響起了一個人喃喃的低語聲。
在這種地方最怕的就是背後忽然響起什麼似乎是人發出的聲音。我本能地就端起還在手上的AK-47,回頭喝道:“誰!”
沒有任何人。
喃喃的低語聲也停止了。
我四下看了看,觀察有哪個凹坑內少了骸骨,或者由哪具骸骨的姿勢有所改變。
似乎……並沒有。
難道我精神太過緊張,出現幻覺了?
忽然間,喃喃低語聲又響了起來。這一回,我有些聽清楚了這低語聲在說些什麼。
“念……念吧?”
什麼鬼?
在這種鬼地方聽到這種聲音,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這時候的我已經不會被輕易地被嚇得屁滾尿流,我大著膽子端著槍,試圖辨別這聲音是從哪裏來的。
很快我就辨別出來了:是從那片“湖泊”裏傳來的。
此時,湖泊中的光亮進一步大盛,把這片圓錐形的空間照如白晝——剛才那些“螢火蟲”應該距離湖麵已經很近了。
我大著膽子,握緊了AK-47,並且“哢”的一聲拉了一下槍栓,緩步朝湖泊那裏走了過去。
到了湖泊邊緣,我往湖水中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才水中那些熒光點點的東西此刻有好幾個已經漂浮到水麵上,我已經完全能夠看清它們的樣子。
不是“食人花”,是一張張的人臉。
這些人臉都呈現慘白色,看上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它們的表情有的平靜有的猙獰,讓我想起了“南薰礁3號”的冒險中,那個洞道內的人頭燈奴。區別在於,那種人頭燈奴往往是一整顆人頭掛在那裏,而在這裏,我看到的僅僅一張張薄薄的臉漂浮在水麵上。
我駭異得不由得倒退了兩步——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難道是被“怪臉人”部落害死的人的冤魂?
就在這時,我又聽到那陣喃喃的低語聲。
“念……念吧!”
“念……念吧!”
好像……好像是一個女人在用期盼的語氣在對我訴說。
什麼意思?
我大著膽子再度把頭伸過去,去看池水裏的那些慘白的人臉。
這一回,我一眼就看到了——卡索的臉。
卡索的臉就漂浮在我的腳下,和另外兩張女人的臉擠在一起。他閉著眼睛,麵部肌肉扭曲著,或許這就是他臨死前的表情——他是被“怪臉海羅妖”吃掉的。
卡索的臉並沒有在我腳下的這片湖水中停留得太久,因為這個“湖泊”和前麵幾個池塘一樣,水麵上是波濤蕩漾的,這張臉就好像丟在湖麵上的麵具一樣,很快就從我的腳下漂走,漂向湖心的方向。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卡索的那具骷髏骸骨,卻隻見它還是端坐在那個“佛龕”中,姿態上沒有任何改變。
於是,我再度扭過頭來向湖麵裏看去。
此刻越來越多發著熒光的“人臉”從湖底向上浮起,水麵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就好像夜空中的群星一樣。隻不過群星讓人覺得璀璨,而這些人臉讓人汗毛根直豎。
“念……念吧!”
那個女人的聲音再度從湖水中響了起來。這一回,我心頭微微一凜,開始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因為我發現,這個聲音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
隻不過,那個聲音的主人在過去曾經給我溫暖,而現在,這個聲音讓我感受到的隻有刺骨的寒意。
我開始沿著“湖泊”的邊緣行走,一張臉一張臉地看,一張臉一張臉地辨別。很快,我驚駭地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讓我驚呼了一聲。
“啊!”
是……是叔叔的臉。
我渾身顫抖,沒錯,就是那個在我最初的記憶中,死於癌症的叔叔。後來這張臉在美狄亞島上出現過,隻不過那並不是叔叔本人,而是一個易容者。
此刻,叔叔的這張臉閉著眼睛,嘴唇也僅僅地合著,但表情總體上還算平靜——漸漸地漂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