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子裏,不管是多有名氣的人,總會有人信服也有人不服,多麼令人厭惡的人,也總會有一些人與其脾氣相投。比如我奶奶,這些年不知道為這劉家鎮上上下下的村民看好了多少邪門的癔病,盡管分文不取,也總有人覺得我奶奶的話是在危言聳聽。而白勝利,年少的時候就是村子裏有名的“造反派”,借著文化大革命的風勢東砸西搶,後來他爹包獸醫死後他離開村子幾年,回來後雖然變了樣子,但卻有好色粘腥,不是招惹東家的閨女,就是閑撩西家的媳婦,經常被村民們在背後指指點點。但仍有一些跟他要好的村民,於是當白勝利對我奶奶的所謂“風水煞”的說法表示出不屑的時候,那些人也跟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第二天的時候,拆房子的工作繼續,房梁已經拆下,剩下的便是一些零散的,不需要技術的雜活。我爺爺昨天摔了一下,盡管當時沒怎麼樣,但睡醒一覺之後才發現,身上出現了幾處淤青,渾身的骨骼和肌肉有些疼痛,便沒再去白勝利家幹活。
其實大家夥對白勝利大冬天的拆房子動土,不是太理解,馬上就要過年,就算今年冬天不比每年那麼冷,但泥土總是會上凍的,根本沒法開工蓋房子。有幾個跟白勝利相熟的村民也曾問過他,白勝利卻說,這房子破破爛爛的,看著就難受,趁現在天氣不是太冷,先拆了再說,等明年開春了,直接動工蓋房。大家夥想想也有道理,人家的房子人家的錢,想怎麼幹活就怎麼幹,別人又能說什麼?
房子是在第三天的下午徹底拆完的,留下滿院子的石頭和泥塊,白勝利說,說要是需要這石頭,就自己趕驢車來拉走,分文不取,隻要求順便把地方清理出來就可以。而自己明年蓋房,要蓋磚房,完全不需要這些三圓不扁的石頭。白送當然是好事,所以大半天的功夫,整個院子就被清理幹淨。
劉家鎮還沒有一座磚房,白勝利這話一放出去 ,便在劉家鎮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有的人們開始豔羨白勝利有錢,說別看白勝利這小子年輕的時候胡打亂鑿,但沒想到這幾年竟然如此能幹,賺了這麼多錢;有的人開始猜測白勝利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來錢的方法 ,否則光靠給村裏人打針賣藥,怎麼可能賺了這麼多;更有一些嘴碎的婦女,開始扒扯誰家的誰誰跟白勝利的那些風流韻事。
人怕出名豬怕壯,這是古話,還真有道理。
不過我奶奶心裏惦記的,卻始終是在三荒子的房梁下發現的那件“風水煞”,這東西隻是年輕的時候聽年紀大的人說過,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到底是誰對劉家鎮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早已無從考證,但這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麼最近劉家鎮發生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那麼也預示著未來會有更大的事情發生,這幾天的事,隻是一個開始。
原來一直以為邪門的柳樹溝是劉家鎮陰氣最重的地方,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奶奶開始憂心忡忡,想到 我和我爺爺都有魂魄還在柳樹溝,這樣下去,拖的越久,就越難辦。原打算過了年,清明節給我太奶奶掃墓的時候,把給我太奶奶陪葬的那串銀首飾重新起出來,借助它的靈氣,把被禁錮在柳樹溝的魂魄引回來,可找這樣看去,恐怕是來不及了。
看看掛在牆上的黃曆,今天是臘月初一,外麵的天氣灰突突的有些陰沉,看樣子幾天之內,還會有一場大雪。我奶奶洗了洗手,在櫃子裏拿出幾炷香,帶上火柴,又在櫃子裏拿出一些點心和一瓶酒,拎著一把笤帚轉身去院子西麵大柳樹下的小廟,去給常三太奶燒香。
院子西麵的大柳樹年頭久遠,樹幹粗壯,四外伸展的枝丫上垂著無數根柳條。冬天的柳樹早已掉光了樹葉,在樹下堆積了厚厚的一層。樹葉中間有一個磚石壘砌的小廟,裏麵供奉的便是保家仙常三太奶,初一十五奶奶都要來給三太奶燒香上供。
奶奶用笤帚在小廟門前清掃出一塊空地。清理了上貢的盤子,擺上新鮮的點心,又倒了一杯酒。用火柴把那幾株香點燃,吹滅明火,然後雙膝跪地,先把香高高的舉過頭頂,默默的叨念著什麼,然後再插在香爐上。趴在地上虔誠的叩拜。
我奶奶跪在地上給常三太奶磕了三個頭,剛要站起身,突然聽見頭頂上沙沙的響,聽聲音的方向,就在那棵掉光了葉子的老柳樹上。我奶奶抬起頭,順著聲音望去。這一看不要緊,瞬間把我奶奶驚出一身的冷汗。隻見在小廟上方柳樹的一個粗壯的枝丫上,盤著一條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