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夢做的,有驚有喜。夢裏的我走進了一個樹木高聳的原始森林。茂盛的樹冠遮天蔽日,腳下堆積的厚厚的落葉踩上去軟軟綿綿。樹林裏的分為令我壓抑,四周的景象極其相似,我失去了方向,迷了路。
突然,這座山體開始坍塌,泥土卷著石頭如奔騰洶湧的江水,摧枯拉朽,瞬間將這片樹林吞噬。我拚命的逃跑,身後的地麵深陷,最終,我爬上一棵高聳入雲的鬆樹,我的鞋子早已經跑丟,腳底板被地上的石頭和樹枝劃傷,娟娟的流血。
當整個世界都這樣坍塌下去,隻剩下這一棵樹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身體特別的輕巧,輕巧的像一張紙,一片樹葉,或是一根羽毛。我輕易的就爬上了樹冠,就站在這棵樹最頂端的一根筷子粗細的枝丫上。
原來我的身體真的變的如此輕巧,這麼細的枝丫都可以承擔我的重量。但更令我感到驚異的是,我的頭頂上方飛過一隻黑色的鳥,他毛色油亮,長得像極了烏鴉,但他的叫聲清脆悅耳,不像烏鴉那麼嘶啞呱噪。他就從我頭頂上不高的地方飛過,掉下一隻羽毛。
我伸手抓住那隻羽毛的時候,腳下唯一幸存的那棵鬆樹也隨著地麵的塌陷而墜落,但我卻驚奇的發現,我仍舊粘在空中,腳下踩著空氣,竟然可以自由自在的蹦跳打滾。難道我竟然能夠在空氣中隨意的飛行?這讓我十分的欣喜,於是我在空中行走、奔跑。我看到了腳下常三太奶居住的山洞的洞口。腳下的空氣似乎變成了滑梯,我可以輕易的滑下去,滑到山洞的洞口。
我特別的喜歡這樣的感覺,完全相信了這是真實的,並為此感到萬分的興奮,直到我聽到了奶奶的呼喚在空中傳來,這才知道這又是一場夢。但我仍舊不願意醒來,寧願就這樣在夢裏享受這另類的自由自在。
可夢總是要醒來的,醒來之後,才發現已是傍晚,媽媽已經在做好了飯菜。飯桌就放在屋子裏的炕頭上,飯菜的熱氣和香味在屋子裏彌漫,夕陽的橘色的光芒透過玻璃窗傾斜的照射進來,在炕上投射出西麵房簷的影子,十分的溫暖。
醒來的夢,才是虛幻的夢,若一夢不醒,那便是夢幻般的真實。
可我還是醒來了,其實是被一泡尿憋醒。奶奶見我睡的身上出了汗,便喊媽媽到外麵給我拿來尿盆,讓我在外屋裏小便。
雖然我才八歲,而且是在家裏,畢竟外麵天還大亮,還是特別的不好意思,堅持要去外麵的茅房。奶奶笑了說,
“多大點兒個屁孩子,還懂得害羞了……”
說完給我披上棉衣,伸手給我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又拿過爺爺的棉帽子扣在我的頭上,這才放手讓我出去。
走出屋門的時候,真的感覺到了寒冷。夕陽是個虛偽的東西,照射進屋子裏的光如此溫暖,而外麵的卻冷冰冰。原來它也害怕這冬天的寒冷,好一個欺軟怕硬的東西。
茅廁就在大門口的院牆下,我邁步向大門的方向走去,總覺得腳下軟軟綿綿,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這讓我想起了夢裏,我漂浮在空中,腳下踩著的空氣就是這樣的感覺,時而平坦堅硬,時而軟的像棉花。
脫下褲子,撒了一泡尿,不禁打了個寒顫。不過沒了尿液的壓迫,還是舒服極了。提上褲子,剛要轉身回屋,突然聽到大門口有人小聲的喊我。
“嗨……嗨……大勇……來……嘿嘿嘿,來……”
她的聲音很小,但我聽的很清楚,她偷偷的笑,很神秘的樣子。我循聲望去,我們家的院門外的牆角躲著一個人,探出半個人頭。
是個女人,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臉上擦抹的粉白,幹幹淨淨的樣子,讓我完全想象不出,她就是平日裏邋邋遢遢、瘋瘋癲癲的陳寡婦。
雖然陳寡婦現在是個瘋子,整天在村裏來回的溜達,胡言亂語,但卻從不打人罵人,村裏的孩子們都不怕她。當然我也不怕,便走了過去,來到大門的裏麵,隔著院門的柵欄問她,
“你喊我,幹啥啊……”
見我走了過來,她用力的向我擺手,示意我去大門的外麵,一隻手捂在嘴上,忍不住發出哧哧的笑聲,像是有什麼特別開心好玩的事情。
她這樣的表情讓我十分的好奇,便把院門開了一個縫隙,鑽了出去。陳寡婦就粘在大門垛的後麵,見我出來了,仍舊使勁的向我招手,她身後遮遮掩掩,好像有什麼東西。我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她的身邊,歪頭往她身後看去,她的身後躲著一條大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