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大吉,宜嫁娶。
公主大婚,舉國皆慶,而在駙馬府,更是披紅裝彩,人潮鼎沸,熱鬧異常。
一幹官員無形中按著官級站著,聚在一起高談闊論,神色激昂,好似今日做駙馬的是他們一般。獨應飛揚陪在玉真公主身側,冷眼旁觀,似乎與周遭熱烈氣氛格格不入。
眼前一幹人等大多眼熟,皆是在十日前司馬承禎葬禮上見過,便在那時,他們還都一副傷心欲絕,生無可戀的模樣,好似隨時準備撞柱自盡,隨司馬承禎而去。
可不過短短數日,卻又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臉上每一根褶皺都笑得開了花。
亭榭之處,隱隱是王公皇胄的聚集中心,官階過低的連靠近討好的機會也沒有,可應飛揚恰好就是站在這個位置,以致許多人誤以為他是哪家王爺侯爺。
玉真公主交際廣闊,正與幾位打扮端莊,舉止優雅的國公夫人談笑風生,此時伴著一陣逢迎的討好聲,人潮中走出一個年輕人。年輕人無視兩側官員,直向玉真公主走來,恭敬的行了一禮道:
“侄兒李瑁,向姑母問好。”來人衣著華貴,氣度文雅,白麵朱唇挺是俊秀,隻是眉眼太過柔順,氣質上也偏向柔弱,有幾分男生女相。聽聞他自報名號,應飛揚挑挑眉,知曉他的身份,來人正是今日新嫁娘鹹宜公主的同母親兄,最受唐皇寵愛的王子——“壽王”李瑁。
應飛揚打量著李瑁時,殊不知壽王李瑁也在打量著應飛揚,在他看來,應飛揚年輕英俊,氣宇軒昂。又站在玉真公主身側,他的身份,自然會引得人往不好的方向遐想,而且見到皇子仍不行禮,未免顯得太不知曉規矩,李瑁心頭不快。但又覺應飛揚氣質超脫,似也不像凡人,於是問道:“姑母,不知這位是?”
玉真公主笑道:“是我忘了引薦,這位應飛揚應公子是顧劍聲顧真人的徒弟,也曾受我師傅司馬真人傳藝,算是我師弟。”
李瑁恍然大悟,原來是仙家子弟,難怪會有如此傲氣。先前些許不快瞬間煙消雲散,隨即彎腰拜了一拜,道:“原來是師叔,李瑁有禮了。”
應飛揚間當今最尊貴的皇子對他行晚輩之禮,心中也不禁有幾分飄然,卻也不閃不避,坦然受之。隨後又心中一凜,暗道:“難怪許多修者入世之後就難再出世。貴為皇族也需以禮相待,如此備受尊崇。確實勝過苦寂清修。”
應飛揚想著,那邊李瑁已與玉真公主和幾名貴婦閑談起來,親妹出嫁,李瑁也甚歡喜,眉梢都掛著喜色,玉真公主打趣道:“十八郎。你的妹子都已經先你出嫁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長安洛陽兩都這麼些個名門女子可有你看上的?若是看到合適的盡管說,姑母與你做媒!”
李瑁麵露羞赧之色,道:“這。侄兒還未有心儀之人,暫不勞姑母費心……”玉真公主和一幹貴婦倒是不願放過他,個個打趣般要將自家女兒許給他,弄得李瑁麵紅耳赤。
應飛揚見他模樣,又暗笑道:“這一國皇子,脾氣雖好,但似乎也太軟了,毫無權位者的威儀。”
應飛揚既插不上話,又覺幹站著無聊,便借口尿遁向玉真公主請辭,離開那幫婦人的圈子。
駙馬府地方甚大,應飛揚前後顧望,就已發覺數個不尋常之人,隨後眼神一凝,抓住一個身著七品淺清官袍的官員,那官員正與幾個同樣品級低下的小官相談正歡,正說得口若懸河就被應飛揚打斷,回望一眼,登時不耐道:“一邊玩去,我這有正事呢!”
但還未說完,就被應飛揚強行拉扯走,那人隻得扯著嗓子對那些小官道:“隻需你們聽我的,在家宅的樹下埋個小鼎,保證積聚氣運,助你們節節高升……”
應飛揚將那官員拉扯到人少的角落,嘲笑道:“策大仙,你怎麼偽裝成官員,依然改不了一副江湖騙子的模樣。”
那官員正正衣冠,義正言辭道:“什麼偽裝,本官本來就是堂堂司天台七品司曆,皇帝禦賜好吧。”說話間,挺胸肅眉,做出一副丹心孤臣的模樣,但眉宇間卻是遮掩不住的市儈氣息,除卻策天機還有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