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他不以為然地咕噥了句。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這裏可是殯儀館啊,很難打車的……”
“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要不我還是去送她一下?”說著,他作勢轉身。
“欸……”苗筱下意識地喊住了他。
他頓住腳步,轉過身,有些故意地問:“怎麼了?”
“那個……”苗筱支吾著道:“現在是白天,車子也不是那麼難打……”
康喬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自言自語般地歎道:“你果然很需要我啊。”
“……”這是事實,她沒辦法否認,但又總覺得他所謂的“需要”似乎還有著另一層她不太想承認的意思,於是她隻好選擇沉默。
“你臉紅什麼?”
苗筱倏地伸出手捂住臉頰,傳遞到手心的燒燙感反而讓她的臉紅症狀加劇了,“太…太熱了……”
“哈……”鍾啟很不捧場地溢出一記誇張笑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殯儀館操作間熱的。”
苗筱惱羞成怒地朝著鍾啟瞪了過去,“衛計委是派你來玩的嗎?!”
“……”鍾啟很無辜,他隻是來查看情況的,可是現在也沒有情況讓他查看啊。
“還有你……”苗筱非常雨露均沾地看向了康喬,醞釀了很久,實在是想不出去有什麼好指責他的,最終就隻憋出了句,“算了,幹活吧。”
康喬收起了玩笑,柔聲道:“別幹了,去休息下吧。”
“哪有時間休息,明天就是追悼會了。”
“剛才聽郭師傅說,3d打印的過程很漫長,要到晚上才能完成。”
苗筱點了點頭,“嗯,差不多吧。”
“那你幹什麼活?”
“麵部修複之前還有很多活要幹啊。比如說假發,現成的假發是很難達到逼真效果的,尤其詹青原本還是板寸頭,如果要還原的話得靠手工製作;還有他的手部損毀也很嚴重,昨晚郭師傅已經把手部模型打印出來了,我想先把他的手修複好。”
康喬皺了皺眉,看向鍾啟,問:“家屬還要求修複手部嗎?”
“倒是沒有特意提出這種要求。”
苗筱趕緊道:“是我自己想要修複的。”
“……你其實是學汽修的吧?習慣了按麵收費嗎?”
“康醫生,麻煩你尊重一下逝者。”有他這麼說話的嗎!
“那你倒是先尊重一下人家家屬的意願啊。先不說你這樣擅自做主是否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算到時候家屬很滿意,甚至表示感謝,那又如何?你本可以不用做這些的,事實上,你的情況也不適合盲目增加工作量。”
“可是詹青被送來的時候,右手是這個姿勢的……”說著,她用自己的手比劃了起來,拇指從食指和中指下方穿過,緊按著無名指,握成了一個別扭的拳頭,“很奇怪是不是?我們研究了下,也跟醫院方麵確認過了,他的無名指上原本是有一枚結婚戒指的,院方已經作為遺物交還給他的家屬了。也就是說,他當時正在摸戒指,用他最後的意識。”
“……”一股梗塞感堵在了康喬的喉間。
“我昨天注意到劉小姐是戴著結婚戒指的,她還在遵守和詹青之間的承諾,我想讓她知道詹青也是一樣的。可惜,他的手基本已經毀了,如果不修複的話戴不了戒指。”
“…………”康喬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一旁的鍾啟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沈主任堅持要找你是對的。詹青能在人生最後一段旅程中遇見你,也是一種幸運。”
這話讓苗筱臉色微僵,心虛地低下頭,咕噥道:“你太抬舉我了,我這麼做也是有私心的……”
“嗯?”鍾啟不太明白地蹙了下眉頭。
她抬眸朝著康喬看了過去,“這麼做對劉小姐的病情說不定會有好處吧?”
康喬點了點頭,“確實應該會有些幫助。”
“那就好……”她暗暗鬆了口氣,“我也希望可以幫到你。”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如果不是康喬費力去聆聽甚至難以捕捉到,可當他聽清之後卻覺得每一個字都格外有力,重重地撞向他的胸口,撞開了那層蒙在他心上的彷徨。
終於,他確定了一件事——他喜歡上苗筱了。
喜歡到她僅僅隻是流露出些許對他的在意,他便覺得恍若擁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