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今天給我們講的,是她繼父讓她讀書的故事。媽媽是個睜眼瞎,她到繼父家時才五歲。繼父有兩個兒子,都比她大一點,他們都很喜歡這個小妹妹。吳媽看到兩個小哥哥每天在家裏上學,她也吵著要念書。她繼父沒辦法,隻好也讓吳媽去,不過跟她講明,去了一定要讀好,不許偷懶,吳媽一一答應。
那紹興師爺可厲害了,隻要誰書背不出,字、文章寫不好,就要用板子打手心。吳媽讀書刻苦用功,從來沒有挨過老師的板子。老師很喜歡她,並告訴她繼父,將來一定要送她去上海或杭州讀書,她肯定會有出息的。
“吳媽,當時你們讀的都是些什麼書啊?”曉萍問。
“那多了,象‘三字經’、‘神童詩’還有‘千字文’都讀過,我還專門讀了‘女兒經’。”
“吳媽,什麼是‘女兒經’啊?”徐敏傻乎乎地問。
“現在‘女兒經’不時興了。簡單地講就是一個女孩從生出來一直到老,她該做什麼和不該做什麼。以前讀書的女孩都要讀‘女兒經’的。”
“你繼父是不是管得很嚴?”
“那當然了,他把讀書看得比啥都重要。他經常對我們講,‘萬般屆下品,唯有讀書高’,隻有書讀好了,將來才能出人頭地。他還講‘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
“什麼是顏如玉?我怎麼聽不懂?”徐敏又問。
“林媛就是顏如玉。”德明說話有點不大看山水,不軋妙頭(不會察言觀色,口無遮攔)。其實他也不全懂。
“就你懂,胡說八道。”麗華又教訓起德明來。
“吳媽,你沒進學校念過書?”林媛問吳媽,德明的話她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女孩裏,林媛的氣量最大。
“我繼父死後,我家就落魄了。家境不好,加上我是女孩,我媽就沒再讓我繼續讀書。我當時就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我的孩子讀好書,為我爭氣。”
這下我明白了,吳媽為什麼要盯著大銘讀書。在吳媽的督促下,大銘成績是比不少男生要好,他能經常拿五分。不過我看大銘讀得有點吃力,有時成績不好,就要受到吳媽的訓斥。
有一次,大銘作文得了三分,吳媽一邊訓著他,一邊哭,說要是成績不好,將來怎麼能賺錢養家,因為大銘是她的依靠。她又是鼻涕,又是眼淚,還直跺腳,而且是連跳,嘴裏嚷著要回紹興老家。隻見大銘緊緊拉住她,發誓下回一定拿五分。離開吳媽他怎麼活。吳媽講一條大銘答應一條,吳媽這才罷休,收起眼淚鼻涕。我和德明躲在門外偷看,要是看到別人那樣跺腳,我們早就笑出聲了,可是在吳媽麵前,我們一點也笑不起來。吳媽是那樣的傷心,她把大銘的學業看得比什麼都重,吳媽真是比他親媽還親。大銘自己的父母從來都不過問他的學習情況。成績報告單,學生手冊都是吳媽簽的字,連家長會都是吳媽代勞的。
同樣是要孩子好好讀書,吳媽用的是眼淚,而張媽的手段是打,因為她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她知道眼淚根本感動不了德明,她自己鬥大的字不識幾個,當然教不了德明,卻對德明的功課問長問短,指手劃腳。德明不買她的帳,所以打是她的主要手段(像現在的虎媽?)。在她眼裏,不打如何成才。當然,打德明必須要幫手,主要是大哥,二哥打不過德明。除了打,張媽還另有高招,就是不讓德明出門,逼他做功課,自己拿了把雞毛撣子坐在旁邊。對德明來說,這是比要他死還難過。要是讓我看到了,我就會順著張媽,勸德明好好做功課,做好了我們才能玩啊。這一手比張媽的還靈,所以張媽很“喜歡”我,說我懂事。
小黃的爸媽更是與眾不同,他們采用的是“說服教育”,也就是隻動口,不動手。要是他讀書成績不好,或著做錯了什麼,他們就讓小黃麵壁站著反省。這時間有長有短,直到他悟出了提高學習成績或改正錯誤的辦法,他父母再和他談談心。反省不深刻或措施不當,就要再接著閉門思過。這聽起來蠻文明的,其實說服教育也不是好受的。你想長時間一動不動地麵壁站著,這跟受罪還有什麼區別!
其實對於我的學習和功課,我爸媽倒是放任自流,從來不檢查我的作業。這點我福氣就比德明他們好多了。他們隻是要我好好讀書,聽老師話,再就是問我在學校裏有沒有搗亂,老師批評了我沒有。所以在學校裏,“皮大王”輪不到我,但好學生也沾不到邊。讓我最擔驚受怕的就要算家長會了,那是周老師告狀的好機會呀,因為她要找到我的差錯易如反掌,也是到了我屁股大吃苦頭的時候了。對我懲罰,還要看他們(主要是阿爸)是否有閑工夫,工夫多,我就觸黴頭,時間少,打幾下便告結束,大家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