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棉花
阿婆從鎮江回來,海倫開心死了。阿婆帶來的好東西,有一半是她的。
今天一大早海倫就來了,說弄堂裏來了個彈棉花的,要我陪她去看。出了後門,就聽到“篷、答答,篷、答答”有節奏的彈棉花聲。現在是大太陽、是彈棉花的好時光,生意最好。要是碰到下雨和黃梅天,生意就難做。看彈棉花有意思,隻要有彈棉花的,旁邊總有不少孩子圍著看,而彈棉花的總是要我們離得遠一點,說灰塵大。
彈棉花的是一男一女,想必是夫妻。那男在彈棉花,他一手拿一個大木弓,看來不輕,另一隻手用一隻木棰有節奏地彈擊弓上的弦,聲音就是這樣發出來的。隨著一聲聲弦響,一片片棉花蓬鬆、飛出。地上有條破席子,放著兩條年頭久遠的棉花胎,又硬又黑,一塊一塊,像豬油渣。女的蹲在地上,把豬油渣棉花掰開再撕碎。接著她抓出一點彈好的棉花,開始紡起棉線來。她拿出一個木製紡錘(不知道叫法對不對),上麵已繞有一些棉線,她抽出點爛棉花接在紡好的線頭上,然後用手將紡錘一轉,那紡錘就像賤骨頭(陀螺)一樣轉了起來,那爛棉花就慢慢轉成了細細的棉紗線。看了才知紡棉紗線是如此簡單有趣,我們又長見識了(知識從觀摩中來)。
不一會兒,麗華帶著她小弟也來了,原來地上兩條棉花胎是她家的。那又硬又黑的棉絮,彈了幾下,就慢慢地蓬鬆和潔白起來。那棉絮表麵的髒東西都被彈了出來,飛走了。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棉花胎就彈得差不多了。說來也怪,那男的全靠那張弓來沾取棉花,把棉花堆拚成一條整整齊齊的被褥,而不用手。
棉花彈好後,就要上線了,就是把棉絮的兩麵用紗線布成網狀,來固定棉絮。如果說彈棉花是力氣活,那上線就要憑手藝了。那男的手拿一根細竹杆,竹竿尖上有一鐵絲小圈圈用來穿棉線。那女和他麵對麵地站著,男的把竹杆往女的那邊一點,女的順手將線摁在棉花胎的邊上,他再把線拉向自己同時也把線摁在棉花胎邊上。他倆就這樣飛快地一來一往,看得我是眼花繚亂,像蠶寶寶吐絲作繭那樣,那棉絮上慢慢地布滿了紗網。之後,男的拿了一個油光錚亮、約有兩寸厚的大木圓盤,在兩麵布好網的棉花胎上又壓又磨,使之結實、平貼和牢固。
又黑又硬的舊棉胎,經彈鬆、上線和壓磨幾道工序,一條蓬蓬鬆、雪雪白、暖烘烘的棉花胎就完成了。看上去簡單,做起來也挺費時的,我看彈一條棉被要花一個多小時。這時又有不少鄰居拿來了舊棉花胎來翻新,這樣比買一條新的要省很多錢,再說每年的棉花券也不夠用啊。
聽外國民歌
這時,林媛、大銘和德明走了過來,林媛還捧著兩個圍棋盒子。“誰在學圍棋?”我知道,隻有林媛會圍棋。
“林媛和大銘阿爸剛比好圍棋。”德明告訴我。
“林媛,以後有空教我。”我想和她下圍棋。
“阿巍,不要學。他們足足下了一個半鍾頭,一盤棋還沒下完。學了圍棋,你就不要到弄堂裏來玩了。
“誰贏啊?”
“沒下完,你講誰贏?”
“我來教你們五子棋吧。”
“到誰家去?”德明問。
“去小黃家。”
不一會兒,小黃就下樓來了。今天他阿哥阿姐都走親戚去了。小黃要麗華一起上他家,隻有她沒去玩過。這時曉萍也來了,她可是小黃家的常客。
小黃家有三間房子,他父母住三樓前樓,他和哥哥住二樓亭子間,他姐姐睡三樓亭子間,平時他們都在前樓。
五子棋並不複雜,其走法簡單,就是活三、充四,五子成一線就贏。可簡單歸簡單,我們沒人能贏林媛。後來我們幹脆七人對她,到最後連棋子都沒處放了,照規則算不分勝負。林媛這時站了起來,笑了笑:“我輸了。”
開始大家還以為她是讓我們開心開心,她叫我們複盤。仔細一查,我們早已有兩個五子了,這十四隻眼睛算是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