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一共三隻棕色皮沙發,老年人喜歡的那種闊大沉重的樣式。公公卓成隴坐了一隻小沙發,李桂枝坐了三人沙發,卓一凡坐了另一隻小沙發。紀曉非就挨著卓一凡坐在了寬大的沙發扶手上,卓一凡默契地往另一邊讓讓,還順手把剛削好皮的一隻甜橙分了一半遞過去。
李桂枝就更不自在了。她的獨生兒子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偏偏她自己跟老頭子的關係經常勢如水火,要不是看在這個獨生兒子的份兒上,說不定老頭子早就把她給甩了。
她頂著那麼大的壓力硬氣了一輩子,倚靠兒子的支撐,從老頭子那裏軟磨硬纏撈了不少好處,穿戴吃住上從來都是最好的。雖然一輩子跟老頭子沒消停過,但是她卻認為哪家不是這樣過日子的?心裏安生得很,有時還挺得意。
不料想兒媳婦一進門,小兩口既卿卿我我又相敬如賓,結婚都十幾年了還整天癡纏在一起。那樣的婚姻生活曾經是她無比向往,後來又忘得一幹二淨的。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女人真的還可以長長久久地這樣過日子!
她越想越以為好像這輩子虧大發了,於是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時不時地奢望老頭子能對她也這麼親熱些:比如牽手散步,挨坐在一起看電視,說話時笑著互相注視,還有睡覺時同蓋一床被子……林林總總,數不清的未了心願。
可是李桂枝跟卓成隴分房都好多年了,更別提夫妻恩愛了,她自己都想不起是不是已經二三十年沒有過了。
偏偏這些念想她隻能自己硬生生地埋在肚子裏。於是,再看到紀曉非與卓一凡在一起時,哪怕安安靜靜的,什麼也沒做,隻要兩個人動作上稍有默契她都嫉妒得不行。
小兩口剛結婚時,她早上睡不著覺,五六點就醒了,想起小兩口還在小房間裏蓋著一床被子呼呼大睡心裏就不爽。所以每次與小兩口在一起,她都會在六點以前衝進他們的房間,站在那裏瞪著他們睡覺,好半天見沒有動靜,她才不得不出去。
她闖了一次再一次,見小兩口始終都沒有吭聲,好像連醒都沒有醒,正要視作理所當然的時候,第三天,小房間的門竟然被鎖上了!她簡直氣炸了,不用說肯定是紀曉非鎖上的,兒子哪有這個心計?她使勁撞門,結結實實地撞了兩三下撞不開,想高聲斥罵終究還有最後的一點理智,隻得氣咻咻地做罷。
聽到她撞門的聲音時,不止紀曉非,就連被驚醒的卓一凡都驚呆了!從此每次跟老兩口在一起時,紀曉非睡覺前提醒卓一凡不要忘了鎖住臥室門,他也不抵觸,隨手就鎖了。
本來以為這樣做過一次,李桂枝應該覺得心中羞愧,再也不會這樣做了,誰知下一回探親時她還這樣,紀曉非要是哪天晚上睡覺忘記了鎖臥室門,第二天她一準早上天不亮就闖進來。闖進來也不說話,就那樣直愣愣地瞪著床上的小兩口,把被子下麵睜著眼的紀曉非氣得幾乎忍不住就要掀開被子坐起來痛罵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