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走過長長的胡同去外麵坐車，故鄉的深秋早晚尤其凍寒，三個人走得擠擠挨挨，說說笑笑的，別提多溫馨。一出了爺爺家的大門，卓卓就有說有笑的，連走路都蹦蹦跳跳起來，一手挽著媽媽，一手挽著爸爸，說起在《小把戲》那本書裏看到的故事，如何同情主人公，如何覺得主人公勇敢，有事例有感受，居然說得聲情並茂。
卓一凡從小就是學習能手，更是考試高手，剛開始還隻是隨口附和，見女兒說得認真，便打起精神跟女兒分析主人公性格，社會背景。有的時候卓卓又會岔到心理學範疇的人格分析上，問紀曉非許多她覺得神秘莫測的問題。因為紀曉非看了不少這類的書，經常在飯桌上拿出來大家討論。於是一家人天南海北地神侃，聊得不亦樂乎。
“為什麼明明有人願意愛護他，給他溫暖，他卻非要離開？”
“為什麼她對他越好，他卻反而要傷害她？”
這種時候卓卓總是很興奮，思路就像萬馬奔騰，想到哪兒問到哪兒。她的臉蛋被夜風凍得紅撲撲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樣亮晶晶的，閃爍著光彩。卓一凡與紀曉非受了女兒的感染，心情都好起來。
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卓一凡伸開雙臂，一手摟著女兒的肩膀，一手攬著紀曉非的腰，把一家人縮緊成團，仿佛極夜裏頂著刺骨寒風圍成團兒保護幼崽的雄企鵝。
回到卓成隴特意留給他們一家三口住的新房子，一家人看看電視說說話，很快就到十點了。紀曉非催促卓卓去睡覺，就在這時候，卓一凡的電話響了。
那尖利的電話鈴聲讓紀曉非驚得打了個激靈，瞬間把她打回到出事那一晚的狀態——就像隻受了驚的兔子，神經瞬間就繃緊了。
“田泊源啊？什麼，出來喝酒？”卓一凡回應著電話，瞄了一眼紀曉非，有點兒猶豫地問道，“還有誰啊？”
紀曉非一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他想去，心裏便生氣。但是轉念又想到這兩天卓一凡一直小意兒地陪著她，可能也憋得厲害，紀曉非便沒做聲。
電話裏麵傳來田泊源呼呼喝喝的聲音，稀裏嘩啦報了好多男生的名字，無外乎汪強，還有這次聚會上特別能灌酒的那些個男生。
田泊源還是中學生的時候就能喝酒，那時候一幫住校男生經常喝著最便宜的五毛錢就能打一斤的包穀燒，就著住校生帶來的煤油爐燒的清湯白菜火鍋蘸辣椒就能喝上一夜。
田泊源婚姻生活不順，直到如今已經有了酗酒的陋習。汪強也是，兩口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動不動就把離婚掛在嘴邊，他也常常在外麵胡亂喝酒。
卓一凡卻難得有機會開懷暢飲，即使與紀曉非的家庭矛盾鬧了這麼久，反而十分忌憚紀曉非胡思亂想，更不敢出去找酒喝。
所以這次回來，同學聚會的第一晚才會釋放得過頭了。
這兩天他苦悶著呢，丟臉丟大了無處彌補，又一直給紀曉非陪著小心。否則萬一在老兩口麵前吵翻了，卓一凡還真怕被老兩口抓住機會把他的小家庭給拆散了。卓一凡見紀曉非不做聲，嘴角便繃不住笑意，高高興興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