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的家中,第二天就是上班日。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還來不及好好修整,生活便又猛地衝進了常軌。
紀曉非上班的時候完全無法集中精力。
她所在的這家意大利公司包括她在內一共六個項目經理,就她一個女的,就她一個中國人。店鋪裝修圖紙是英文摻雜意大利文的,她本來就是個文科生,工程圖紙都是卓一凡手把手交的,本來就有些吃力。
正巧馬來西亞雙塔店正在裝修,電腦一開機就是幾十封未讀郵件堵在那裏。還沒來得及仔細理清楚,東南亞區域監理方就要求與生產商和施工方SKYPE三方通話,登時辦公室裏就充斥著外星語一般的東南亞英語,整整兩個小時,後半截完全陷入了互相推卸責任的爭吵中。
這個品牌的店麵裝修材料全都是黃銅的,隻要圖紙看錯一張,少則幾萬,甚或十幾萬就會打水漂。這種三方網絡協調會議,一般都是因為現場除了狀況,除非證據確鑿,誰都不會領責的。即使證據確鑿,也還得拉上陪綁的,墊背的,東拉西扯十萬八千裏才肯收場。
以往就討厭這樣喧囂的會議,此時此刻,飽受失眠折磨的紀曉非便有些忍受不下去了。會議結果對她所在的公司不利,損壞部件隻能免費重新生產,不僅得工人連夜加班趕工,幾十公斤重的產品加上木箱包裝,還得用國際快遞寄過去。
“曉非,國慶節期間我已經幫你頂了十天,別告訴我你又得了節後上班綜合症!”頂頭上司意大利人喬安尼很不高興,他強忍著怒意,幾乎是從牙縫裏吐出這句話。
國慶節前紀曉非在琢磨著如何才能請到假的時候,正碰上喬安尼春心大發,把件紫羅蘭色緊身襯衣解開了三個紐扣,露出胸前一溜金毛……企圖與她調/情。紀曉非當時就有辭職的衝動,於是不假思索地開口請假。喬安尼還處在春心蕩漾中,一時沒反應過來就答應了。
他棕發碧眼,與紀曉非同年,是老板家族派出的在華代理人。他在工作上擅長的其實是直接業務。因為年紀輕輕就管理了這麼大一攤子,給他自己的壓力就有點大,管理上既苛刻又沒有手段。
“對不起,確實身體不太舒服。我會盡快調整好的。”紀曉非自知理虧,本來國慶節她是不應該放假的,東南亞那邊又不會停工,頂了巨大的壓力她才能走開的。
“這麼大的損失都由我來承擔,我也很不舒服!”喬安尼今天有些咄咄逼人。要不是看在紀曉非是唯一可以與中方工人無障礙溝通的項目經理,又經常主動留下來加班的份兒上,他很想把這個公司唯一的中方項目經理好好訓一頓。
喬安尼仔細地打量了紀曉非一眼,見她眼窩淤青,臉色晦暗,確實精神很差,便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了她一馬。隻不過他完全想歪了,以為紀曉非是假期裏陪著老公太HAPPY,縱/欲過度呢……
晚上九點,確認好第二天協作廠商的加工事項之後,紀曉非才離開公司。還沒有吃晚飯,隨便用幾塊餅幹就著自動售貨機裏麵的速溶熱咖啡墊了墊肚子,也不覺得餓,渾身都是麻木的。車子開出公司大門的一刹那,工作上的煩心事被甩在了身後,被占用了一整天的腦子突然就開始了閃回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