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空氣裏有消毒水的味道,這一切都讓我熟悉,隻是這一次,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
我站在床邊,昏睡中的人顯得憔悴而無害,麵部線條柔和,平日裏的孤傲已不見,有的隻是一臉蒼白。
我低頭看向他被紗布厚厚纏著的右手。
“打開地麵石板的開關損壞了,除非一直有人按著,否則就會關上。”在後來的救援中,我才知道他後麵沒有說的話。
“病人胸腔內有少量出血,右手尾指肌腱斷裂,手背嚴重損傷,手掌傷口更深,需要縫合手術。”
從醫生那了解到的消息又讓我沉默很久,我們掉下去的時候他護著我,自己摔得很重,卻一直沒有說。
真真假假,一環接一環,小心翼翼地打著手中的牌,利用、欺騙、動之以情,最後連自己的生命都算計在內。如果我真的不管不顧任由他去,他是不是也不後悔自己就這樣葬送在那裏?
這麼精明的人,處理起感情來卻是生澀到幾乎笨拙。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看到我時臉上有些意外,“安桀……”開口的嗓音沙啞艱澀,他說完伸手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去叫醫生。”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以對。
“等等,”他略顯艱難地坐起,如深潭般的眼眸未移開分毫,“我沒事,你別走。”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偏了偏頭,“席郗辰,我不會為了感激你而去接受一份愛情。”
“我知道。”他說,“隻是,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你的苦肉計演得很成功。”我微微嘲諷,之前經曆的一切現在想來都還有點心驚,如果沒有想通他的傷痛不是作假,如果我沒有他所說的足夠“心軟”……當警察、醫護人員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握著手機的手一直在顫抖。
“是因為……內疚?”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不要試探我。”
他苦笑一聲,“安桀,我真的做什麼都沒有用了嗎?”興許是受傷的關係,讓他看起來有點脆弱。
“席郗辰,你回國吧,不要再來了。”不見就不會去想太多,包括愛也好恨也罷,就像我對葉藺,一寸相思一寸灰,當相思耗光,愛也就隻剩下灰燼。
“我做不到。”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隨後將我的手拉到嘴邊印了一吻,那種輕柔的觸感不由讓我一陣心慌,“你已經寬恕我了對不對?”
“我不是神,寬恕不了任何人。”
他把額頭靠在我的手上,喃喃道:“你是……”後麵的話我沒有聽清,“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我不知道席郗辰竟然也這麼容易滿足,這樣的他,對我來說很陌生。
“你休息吧。”掙脫開他的手,我拿起地上的背包,向門口走去。
“安桀,”他叫住我,“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會做任何讓你難過的事。還有……對不起。”
我沒有答,開門走了出去,最後那句對不起晚了六年,現在聽起來卻已經雲淡風輕。
我回了學校,梁艾文對於我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回到寢室沒有提出絲毫疑問,我們向來少有牽扯。除了之前在“西裝王子”這件事情上。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後又不由想起席郗辰。地道裏猶如脫離現實世界的一次經曆,我想這一生都很難輕易忘記了。
但我想,也隻是不忘而已。
之前收到小姨的信息,問我畢業後要不要去芬蘭她那邊工作定居。我跟我母親並不親近,尤其在她離婚後,而我跟我小姨反而比較親,可能是因為我跟她有很多的相似點,就像我們都喜歡繪畫,有相同的人生觀,隻求得一人心,不離不棄相守百年。隻可惜小姨一生愛的兩人都英年早逝,她的第一任丈夫在建築工地出意外去世,第二任,也就是樸錚的父親,因為肺癌而離開人世。小姨沒有子嗣,樸錚是她的繼子,我是唯一跟她有血緣關係的後輩,所以她對我極為照顧,甚至連我的學費,除去來法國第一年我用了簡震林的錢,後麵都是靠自己申請的助學金以及小姨的資助過來的,生活上更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