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懷禮召了張從士來議事廳。
張從士年過五十,背有點佝僂,身材瘦削,目光卻是炯炯有神,一撇胡子修得整整齊齊。沒事做的時候他最愛去的地方是戲園子,聽半天小曲,喝一壺雨前龍井。有時候自己也愛唱幾句,唱得倒還不錯。
嶽懷禮沒來封竹的時候,張從士開了個學堂,教年紀小的娃娃們念書。他從十五歲開始就屢試不中,空有滿腹經綸,卻混不到一官半職,隻能幽居在封竹這個偏僻的地方做個教書先生。張從士為人博學多識,又知書達理,封竹這個地方讀書人不多,張從士一向甚得人們的尊重。
嶽懷禮來了之後,馬上便尋訪封竹當地的有識之士。張從士就這樣成為了嶽懷禮的謀士。
嶽懷禮懂得禮賢下士,他親自端了茶遞到張從士的手上。“張先生,喝茶。”
張從士受寵若驚般連聲道謝。
“今日找先生來是想商議嶽向聯姻之後的部署。”嶽懷禮靠門見山。
“哦,不知鎮長想要如何行事呢?”張從士先發問了。多年俗世浮沉,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
“我準備這個周末就帶均兒去向家坪下定,已經和向炳興商量好了。婚期自然是越快越好,當然不能太操之過急,該走的程序我們還是要走,不然向炳興這個老狐狸一定會起疑。”
“鎮長的考慮很周到,那鎮長準備什麼時候向向族長提出禁煙呢?”
“張先生足智多謀,還請先生幫我謀劃謀劃?”嶽懷禮見張從士一直不答反問,有意把問題扔給了他。
“鎮長太抬舉在下了,我是這樣想的,禁煙一事事關重大,還是循序漸進的好,如果想一刀把這個瘤切掉恐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張從士思考片刻,慢悠悠地說。
“張先生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啊!”嶽懷禮興奮得一拍巴掌。
“欲速則不達。”張從士靜靜地說了五個字。
“等把向家女兒娶進門,先要求向炳興減少煙草的種植麵積,改種茶葉。”嶽懷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茶葉?封竹山地頗多,雨水充沛,的確適合種茶葉。隻不過茶葉市場上供大於求,向炳興會做這賠本的買賣?”張從士很意外,種茶葉?有市場嗎?
“不想好後著,我怎麼敢娶向家的女兒過門?我早已經跟我在廣東的朋友聯係好了,向炳興的茶葉直接運到那邊去,定向收購,不愁銷路!”嶽懷禮自信滿滿地說。
“哦……既然鎮長已經有了周密的籌劃,我看聯姻之事還得盡快敲定,以免夜長夢多。”
“先生說得對,夜長夢多,我這麼長時間就白忙活了。”嶽懷禮想著自己幾乎掏了小半家底,準備了四十八抬聘禮,就覺得禁煙之事非成不可!
謝慕天最近不怎麼去公司,改在家裏辦公。每天管家貴叔都把各種信件送到他的書房。
貴叔不識字,信上寫的什麼他一個字也認不出。貴叔是謝慕天還是少爺的時候從街上撿來的流浪兒。十幾歲的男孩,在街上乞討,衣不蔽體。謝慕天便把他撿了回來。二十多年過去了,貴叔學會了各種技能,謝慕天卻唯一沒教他識字。主人不提,貴叔也不問。別說主人不教你識字,就算要你去死,也不能說個不字,受人恩惠千年記。何況,不是小恩惠,而是活命之恩。
貴叔把一封信送到謝慕天的書房。謝慕天正在一個人下棋。沒公務的時候謝慕天就愛自己跟自己下棋。下棋是個勞神費心的活計,謝慕天卻樂此不疲。
貴叔把信放在書桌上,老實地鞠了一躬退了出去。眼見黑子已經把白子圍得水泄不通,謝慕天才放下手中的棋子,洗洗手,走到桌邊。
薄薄的信封,幾乎令人懷疑裏麵是空的。謝慕天撕開封口,一張短小的紙條掉落在桌上。
本周下訂,好自為之。
謝慕天嘴角一揚,冷笑著自言自語:“嶽懷禮啊嶽懷禮,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嗎?向炳興,我倒要看看你知道真相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他拿起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葉公親啟,還請不吝賜見。越快越好。
他把信封好,封口處做了個記號,以防被人拆包。
“阿貴,進來。”
貴叔仿佛一直站在門外似的,聽到喊聲幾秒後便推門而入,默默站在桌旁。
“把這封信送給葉先生,現在就去,越快越好!”
貴叔接了信又默默退了出去。謝慕天的信從來不用郵差送。他的信都是府裏的專人親自送。封竹多山,開不了車的地方便騎馬。貴叔因此練得一身好騎術,恐怕在整個封竹都是數一數二的。不過知道貴叔這個特長的人隻有謝慕天和他自己。
三天後,嶽懷禮帶著嶽靈均去向家坪下訂。
換親失敗的事情,向炳興沒敢告訴向紫嫣。他隻說嶽家要考慮考慮,向紫嫣信以為真,不再撒潑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