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9章 恩怨休(1 / 3)

“砰砰砰”,劇烈的敲門聲和腦海中的臆想碰撞到一起,謝玉樹的神思出現了短暫的錯亂。他覺得那敲門聲仿佛隻是他幻想中的而已,而手上冰冷的手槍才是真實的。他漠然地扭頭看了看暗紅色的雕花房門,那敲門聲依然沒有停止,僅僅隔著一扇門卻仿佛是從地獄傳來,催促他盡快做出最後的決定。

謝玉樹的房間在一樓,房間窗戶正對著主樓和小樓之間的小花園。每當春夏時節,打開窗戶便能看到園中各異的鮮花,參天樹木製造出一片濃密的樹蔭,即使是炎炎夏日也感受不到絲毫暑氣。這是曾經烜赫一時的謝家才能負擔的精巧布置和費心打理。雖然已經是初春時節,可是園中花草絲毫沒有複蘇的跡象,似乎他們也感受到了這座宅子衰敗、頹靡的氣息,在謝慕天一命嗚呼的時候也跟著失去了靈氣,成為了沒有生機的死物。

謝玉樹使勁搖搖頭想要把這惱人的敲門聲從他腦海裏甩出去。他的動作似乎起了作用,很快這敲門聲就停止了。他微微一笑,謝玉樹啊謝玉樹,你這三十年毫無用處的人生可以在今天無所畏懼地終結了,從今以後,你不用再背負紈絝子弟的惡名,不用因為欺騙、無能而感到無地自容。因為不論是天堂還是地獄,都會寬容地接納你可憐的靈魂。

謝玉樹剛剛閉上眼睛,房間窗戶的玻璃就“嘩啦”一聲碎了,玻璃碎片像被潑灑出的水花一樣細細的灑滿了房間的地板。顯然,有人從外麵敲碎了窗戶。謝玉樹一驚,手不自覺地放了下來。很快,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出現在窗框裏麵,是向紫嫣,她身後顯然還有一張焦急驚恐的臉,那是阿忠。

“謝玉樹,你要幹什麼?”向紫嫣一眼就看到了謝玉樹緊緊握在手上的槍,她雙眼凸出,聲音有些顫抖。

“大少爺!”阿忠顯然也看到了他手上的槍,他又急又慌地喊了一嗓子之後轉身就消失在謝玉樹的視線中。

謝玉樹隻是淡淡地瞟了向紫嫣一眼,他什麼話也沒說,重新把槍舉到了太陽穴邊。

他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向紫嫣不顧窗框上還有參差不齊的玻璃碎角,她一把抓住窗框,手上的刺痛讓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很快鮮血就從她的指縫流了出來,血腥味淡淡地飄在空氣中,讓這壯烈悲戚的一刻更加沉重。

“你別做傻事!我知道你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可是思清和思伊你也不要了嗎?你忍心讓他們這麼小就失去父親嗎?”向紫嫣竭力穩住心神苦苦勸道。

謝玉樹淒然一笑:“我死了,你也可以解脫。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呢?來生,希望你我不要再相遇相識,這輩子已經足矣。”

謝玉樹說完再次閉上了眼睛,這幾乎是最後一次他用他那目光溫柔的雙眼看這個世界。向紫嫣幾乎已經可以看到謝玉樹的腦袋片刻後會被打開花,他俊俏的臉龐會沾滿鮮血,他再也不會用譏誚冷漠的目光看自己。她不敢再想下去,撕心裂肺地叫道:“不!不!不!”

“哐當”一聲,謝玉樹的手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房門被人從外麵猛烈地撞開了。謝玉清和阿忠衝了進來。謝玉清手腳靈活、動作迅捷,很快便把手槍從謝玉樹的手上奪了過來,他把槍扔給阿忠,對阿忠使了個眼色。阿忠心領神會地把槍藏到了懷裏,人機敏地縮到門外,防止謝玉樹來搶槍。

“哥!”謝玉清看著呆呆立在原地的謝玉樹,無奈又痛心疾首地喊了一聲。他剛剛小憩了一會兒便被阿忠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緊接著便知道了這駭人聽聞的消息。他隻穿著一件襯衣就衝下樓,憑著軍中曆練出的良好體魄撞開了謝玉樹的房門。

謝玉樹悵然若失地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整個人雙目無神,麻木地看著前方的虛無。

向紫嫣長籲一口氣,很快便消失在窗口,不一會兒她就來到了謝玉樹的房間。這間房間對於她來說是個禁地,她和謝玉樹成婚之初,謝玉樹還是努力地盡一個丈夫的本分,和她一起住在新修的小樓裏。可是從兩個孩子的出生開始,謝玉樹便沒和任何人商量,自作主張地搬回了舊時的住處。向紫嫣心灰意冷,再也不曾踏足謝玉樹的房間,兩個人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貌合神離地過著一成不變的日子。向紫嫣顧不上環視這個她一直充滿好奇和向往的地方,盡管這種向往早已經被她深深埋藏在了心底,任誰都隻看得出她的不屑一顧。她箭步衝到謝玉樹的麵前,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啪”的一聲,謝玉樹的臉上留下了一個紅紅的掌印。

“謝玉樹!原來這些年我果然是遇人不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軟弱無能的人!不管是謝家還是向家,就算已經一敗塗地,可是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像你這樣尋死覓活,你不配姓謝!你更不配做我向紫嫣的丈夫!”向紫嫣用她剛剛打過謝玉樹的手顫抖地指著謝玉樹的鼻子,厲聲罵道。

謝玉樹的臉被向紫嫣扇到了一邊,謝玉清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向紫嫣,又看了看謝玉樹,然後他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把空間和時間都交給了向紫嫣。向紫嫣的所作所為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他竟有種拭目以待的好奇,不是冤家不聚頭,也許能夠讓大哥清醒的人反而是向紫嫣這個在大哥心裏無足輕重的人。

謝玉樹慢慢把頭扭回來,臉上的紅色慢慢褪去,一張臉漸漸變得慘白,緊接著又湧上了鮮明的慍怒。謝玉清的嘴角突然湧現一絲笑意,他對大哥再了解不過。雖然大哥到英國留洋三年,可是骨子裏根深蒂固的卻是男人的尊嚴和威權以及作為一家之主不容侵犯的威嚴。向紫嫣這樣的舉動必定激怒了他。謝玉清暗自想到,怒得好,怒得好,一個還有七情六欲的人不可能是真心求死。他瞥了一眼向紫嫣,對她有些刮目相看。

“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幹?”謝玉樹惡狠狠地瞪著向紫嫣。

“你的死活自然不與我相幹,但是你上有高堂,下有稚子,你有什麼理由這樣輕易放棄生命,把悲傷和痛苦留給其他人?對於母親來說,你是長子,你可有盡到做兒子的孝道?對於玉清來說,你是大哥,你自問配當他的大哥嗎?對於思清寶兒來說,你更是他們不可替代的父親,你為他們考慮過嗎?你是個稱職的父親嗎?我真是替父親感到慶幸,幸好他已經魂歸極樂,看不到你這喪魂落魄的模樣,否則隻怕他都要被你氣死!至於我,你的死活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不過你那如花似玉、我見猶憐的婉卿姑娘隻怕就要流落街頭,無處容身了,說不定會一頭撞死尋了你去呢。”向紫嫣語氣又怒又急又酸,幾乎是一口氣說完,讓謝玉樹完全沒有反駁的機會。

“你!你!”謝玉樹從沒料到向紫嫣會突然變得如此口齒伶俐,他氣急敗壞地怒視著向紫嫣說不出話來。

“對了,我猜度著你一心尋死不過是發覺自己被嶽靈犀耍弄了一番,麵子上情感上都過不去,嶽靈犀不是一直是你魂牽夢縈的人兒嗎?怎麼?如今一朝夢醒,覺得無法麵對了?我可記得對她念念不忘,連一個和她長得相似的妓女都不放過的人便是謝大少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