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默不是最大的還擊(1 / 3)

很多人現在都笑著對她說:“默默,女大十八變,都長變樣了越長越漂亮。”這樣的時候,她總是對著對麵的人淡淡一笑,時間真是個奇特的東西,當年她還是所有人眼中性格孤僻、古怪乖張的小女孩此刻已經成為親朋好友們當做教育孩子的榜樣。她不願意放假的時候待在家裏,雖然已經和爸爸媽媽不像小時候那麼疏遠,但是二十幾年一直存在隔閡,總是讓她沒有辦法自然的趴在父母的懷裏撒嬌。

十六年,竟然已經十六年了。

現在的她和陸少廷已經各自畢業有了自己的居所,可她依然會隨時坐上清晨的飛機在黃昏時分趕到成都的某棟大廈,按下門鈴,在開門人的一個輕輕擁抱裏,走進家門。

默默想陸少廷是不喜歡她的,因為他們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從小在家,她除了吃飯很少在這幢大房子裏晃蕩,而陸少廷則喜歡霸占在電腦前做他程序,實在無聊的時候會趴在沙發上看會電視。關於他默默隻有天才和哥哥兩個字的認知。

小學的時候, 默默學習不好。這和心情不好有莫大的關係。大人們不會相信一個孩子會有多大的心性,他們會以為一個7、8歲的孩子不過是貪圖新鮮的年紀根本不會在意什麼難過傷心。

默默一直不快樂和一個叫宋莉娜的姑娘有關。

幼兒園畢業那天她最好的玩伴和家裏人一起搬去了南方,去了那個聽說五光十色的城市深圳。小小的年紀裏,宋莉娜擁有她所有的友情。

那時她不愛說話,總是坐在角落裏看著別的孩子玩積木和滑梯。宋莉娜則是個熱情活潑的小姑娘,她紮著羊角辮笑起來會露出小虎牙,是老師最喜歡的孩子之一。

默默從沒想過會和這個漂亮像洋娃娃的小姑娘成為最好的朋友。宋莉娜原比她大一歲,本應該上一年級。但自從那天在家屬院裏看到新搬來的默默便嚷著要再上一次幼兒園,一定要和默默做好朋友。當時6歲的默默抱著陸為康送的洋娃娃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好看的姑娘哭的撕心裂肺,她突然有種心疼的感覺,似乎她的眼淚是一滴滴雨滴沉沉的砸在她的心上。

她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把手裏的娃娃推給她。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宋莉娜,直到她停止哭鬧笑著回望她。

小孩的友誼充滿了分享和給予。宋莉娜的父親是商務局的副局長,家裏從來不缺外國進口的零食和玩具,她總是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和默默坐在政府家屬院的後麵,背靠著背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太陽落下山。她從來不從家裏帶東西出來,每次都是穿著幹淨的裙子和鞋子,隨意的坐在水泥製的石階上,聽宋莉娜說她今天又看了那個動畫片裏麵的叮當貓多麼可愛。

當時的電視已經普及但默默不想在家裏坐在沙發上和陸少廷一起看電視,她總覺得那些事情應該是親兄妹做的,而他們不合適。

於是即便當時最流行的《美少女戰士》《叮當貓》已經一遍又一遍在少兒台播出的時候,默默還不知道裏麵的主角長得什麼樣子。直到後來小學的時候,那些東西又流行回來以貼花的形式出現在各個小賣部的櫃台上,她才知道那幾個整天說,代表月亮消滅你的美少女是什麼模樣。

當時的很多流行歌曲時興的動畫片她都是在宋莉娜的講述中知道的。

小學一年級,她坐在班裏的最後一排。教室裏的其他孩子都那麼活潑,她就像生病一樣不願意走到熱鬧裏和許多人一起。那時候她固執的以為宋莉娜有一天會突然跑回來站在她的麵前。對她說:默默,咱倆一起出去玩。她相信她最好的朋友一定會回來,一定不會不要她。隻是在一天一天的等待裏,她開始害怕了。

她想她真的把宋莉娜弄丟了,丟在了幼兒園畢業的那天,再也沒找到。

因為從來沒好好聽課,她的成績一直不好。尤其是數學課。

當時教默默一年數學課的老師是個剛結婚的女老師,姓袁。她個子不高,喜歡騎一輛小梁的大紅色自行車,那時候才剛流行小梁她每天騎著上班下班。和所有老師一樣她喜歡長得好看又聰明的學生。所以也和所有老師一樣,她不喜歡默默。

小學的數學並不難但對於一個整天望天的小孩來說,它不簡單。於是每次被老師叫到黑板上寫計算題的時候,默默總是把頭壓得很低,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老師同學看不見她的窘迫。那時候上課天天祈禱這節數學課快點結束或者老師永遠不要叫到自己。

但是,老師似乎不願意把她慈愛祥和的愛有遺漏的角落,於是時不時的把默默叫到叫台上做題,其實她也沒有故意刁難,是平時教給學生的題目。

默默在講台上對著那道數學題站了足足有十分鍾,其他被叫上來的同學早已經坐在位置上等著老師批改,他們一下去就趕忙問周圍數學好的同學,自己做的對不對。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就會立刻自信的對上袁老師的目光,端正的坐在位置上;如果是否定的答案就立刻把頭低下,拿起手裏的筆一邊懊惱自己怎麼把題做錯了一邊裝模作樣的看課本上的習題。

默默是沒有辦法求助的,她很想對老師說她不會,但是她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下麵的同學已經有小聲議論的了,她們笑話她笨,說她什麼都不會。

就在她想放下粉筆告訴袁老師自己不會的時候,她聽見那個平時愛笑的老師對她說,我上課講的東西你都吃到肚子裏了嗎,上去六個同學其他人都做對了,隻有你一個步驟都寫不出來,豬都比你聰明。下去吧。

默默忍著委屈攥著粉筆頭,走到座位上,剛要坐,老師就說,這節課你站著聽。她就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原本還想隱藏的眼淚止不住的從臉上滑過,她故意把擺放值日工具的水桶弄倒,裏麵的水淌了一地。轉過身用拖把把地麵收拾幹淨,低著頭飛快的用袖口把眼淚擦幹。

那天的事情讓她更加懼怕上數學課,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她時常上課的時候看著坐在教室前排的學生發呆,因為怎麼也弄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那麼聰明,老師上課講的東西他們一聽就懂,而那些是當時的默默怎麼努力也做不到的事。

又是數學課,袁老師有事找了隔壁班的老師幫忙代課,下午就回來。他是出了名的壞老師,學生不會做題的時候就用兩尺多長的木質小棍敲學生的頭。那天交上的作業,默默一題都沒對,她被老師叫到講台前,看自己的作業。她怵著身子有些害怕的站在講台一米之外,那個老師一把把她拽到跟前,問她是不是故意的。當時的默默很想和這個老師解釋,她是這個班數學最差的學生,一題不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全對了才值得懷疑,但是當時的默默連頭都不敢抬。

老師看她不回答,拿起講桌上小棍就朝她頭上敲。就像突然被襲擊一樣,默默覺得頭頂像是要裂開的栗子殼,隨時都有可能爆裂。

那個老師打累了,把作業本扔在地上還不忘嘀咕一句,真的像袁蕾說的一樣笨。第一排的同學有的沒忍住,當著默默的麵笑出聲來。然後整個班像傳染一樣都笑起來。

下午放學的時候,默默最後一個離開教室,她輕手輕腳的跑到教職工停車區,看到那輛紅色的小梁自行車,便跑過去蹲下拿出下午從操場撿到的圓規,用針尖把袁老師的車胎紮破了。轉頭又看見今天代課老師的車子她做了同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