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蛇人生
卷首
人生如果是一場修煉,許仙、法海、白蛇都因為對自己的角色太過確定、投入而錯失了觀想的機緣,唯有青蛇,起於迷茫,終於覺醒,一念之間,靈光乍現。
《青蛇》是我最喜歡的徐克電影,田沁鑫拿來做話劇,我十分期待。徐克和田沁鑫都不是那種風度翩翩的典型藝術家,但是他們身上都有一種氣場,滿天神佛的境界,任何題材一到手上,就莫名來了種大鬧天宮的氣氛,雷公電母、風雨交加、人妖殊途、魔道纏鬥這種境界,最適合“青蛇”們遊走,在人間的許仙、法界的法海、仙界的白蛇之間,觀想、體驗宇宙間最複雜幽微曼妙殘酷之處,蘊一滴大悲的眼淚,再重歸輪回。
“別過此生,我將踏入荒蕪,我不記得雷峰塔,隻記得姐姐的雙眸,許仙的傘,袈裟,和禪院鍾聲。”(詳見本期《秦海璐 情欲之後》)
海璐在訪談中透露的點點滴滴,讓我們可以稍微領略田沁鑫版“青蛇”的個中滋味。人生如果是一場修煉,許仙、法海、白蛇都因為對自己的角色太過確定、投入而錯失了觀想的機緣,唯有青蛇,起於迷茫,終於覺醒,一念之間,靈光乍現。李碧華的人性佳作,在此又獲重生。
李碧華是香港文壇的奇女子,“過上等生活、付中等勞力、享下等情欲”是她的名言。這位奇女子最大的奇特之處在於,她雖然以“言情”著稱,卻又給人純文學的印象。《霸王別姬》《青蛇》《胭脂扣》《誘僧》都是將情寫至極處,反而在寫人性。
“青蛇”其實在說每一個懵懂的人在人世間尋尋覓覓的真相。姐姐白素貞,不如說是她的超我。她們在自己的世界裏本來和樂相處,慢慢修煉,不料來了一個許仙,白素貞一念係之欲念投射之後,她們的世界頃刻間水漫金山。
《青蛇》有女版“大鬧天宮”的味道。青蛇們要尋找自己的人生,孫悟空們要尋找自己的地位,恰如中國的女人和男人要尋找自己的人生和地位那樣艱難。所以,青蛇們和孫悟空們最後都要把自己壓在雷峰塔下和五指山下,不待雷峰塔倒、取經人來,不得動彈。我們曼妙的青蛇人生,正是如此,十九結束於各種社會重壓之下。
這一期雜誌的封麵故事剛好做年度大戲。這一年的大戲,除了田沁鑫的《青蛇》,還有賴聲川的《如夢之夢》,都是眾星雲集、投資過千萬的大戲。戲劇人袁鴻說得好,大戲不僅意味著投入高,也意味著壓力大。戲劇人開始麵對越來越高的投資期待,是不是也會有青蛇們走出理想國的感覺呢?觀眾們雖然像許仙一樣憨厚可愛,投資人卻像法海一樣殘酷無情。小青與素貞們歡歡喜喜迎接許仙的到來,卻也不能不當心,法海在旁邊的冷靜凝視。
而我們看戲的人,卻是最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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