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治中率部趕到時，小山堡上一片死寂，上麵隻剩一些黑黢黢的樹杆。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屍臭味，讓人感到莫名的焦灼和恐慌。趙小蘭不寒而栗，麵無血色，連打幾個冷顫。藍大姐一把扶住她：“小蘭，別怕。”
彭治中氣得渾身發抖，掏出手槍，對準了石定根。石定根這時冷靜下來，對自己的行為追悔莫及。他滿臉懊悔，無顏麵對彭治中，默默地轉過身去，淚水長流地跪了下去，甘意以死贖罪。
黃教官擠出人群，高聲叫道：“都司長，槍下留人！請都司長聽我一言！周部追擊太緊，戰事發生變化。石隊長放火燒山，出於無奈，也是為了保全眾兄弟。他三四百人馬，怎是一個正規團的對手？”警戒中隊兩百名兄弟全體下跪，眾口高呼：“請都司長槍下留人！”
彭治中如負大山，胸中憋悶得令他窒息。手槍在他手裏重若千鈞，揚起，放下，再揚起，再放下。人們睜大著雙眼，目光緊隨手槍移動，生怕眨一下眼睛就會帶動了槍栓。
最終，彭治中沒有開槍。他高聲吼道：“石定根，帶領警備中隊上山收屍！”石定根號啕大哭：“都司長，我石定根，從此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兄弟們，上山收屍！”兄弟們跟著他向山堡走去。
徐永高一直麵無顏色，愣愣地站在一旁。他的部下，讓他丟盡了顏麵。楊水清朝他走了過來，輕聲說道：“表哥，我們上山去幫忙噻。”徐永高點了點頭，兩人默默走開。他們手下的兄弟們紛紛跟在他倆的身後，走向山堡。
彭治中表情凝重，坐在馬背上一言不發。眾人表情各異。有的滿臉驚恐，有的呆若木雞，一些女兵瑟瑟發抖。覃飛龍望著徐永高的背影，露出不屑的冷笑。
石定根帶領兄弟們在山堡下挖了數十個大坑，在徐永高和楊水清他們的幫助下，忙碌了好一陣，終於將那些麵目全非的國軍官兵集中下葬。彭治中掏出手槍，朝天空鳴了三槍。石定根高聲命令道：“全體舉槍，鳴放！”荒涼的高坡上，響起一片槍聲。
彭治中麵無表情，對徐、楊二人拱了拱手：“二位司令，後會有期！”徐永高急了：“都司長，你還是不肯收下我們？唉！我們害了你……”彭治中揮了揮手：“徐司令，人馬多了，目標太大，分開趴壕去吧！”徐永高這才明白彭治中的用意，表情複雜地苦笑了一下。楊水清拱手道：“還是都司長高明些噻。”他接著高呼一聲，“兄弟們，敬禮！”啪的一聲，他朝彭治中敬了一個軍禮。彭治中又沉重地揮了揮手：“你們去吧，請多保重。”便情色鬱傷地勒轉了馬頭。幾百人馬鴉雀無聲地跟在他的身後，像條慢慢蠕動的長蟲，在林間小徑蜿蜒而行。
徐永高終於發怒了，高聲罵道：“那些牛日的，跟老子的臉丟盡了！他們不死起走，哪裏會搞得這樣不可收拾？害得彭都司長搭火燒鋪蓋，大好的前程，一瓜瓢就打破了。現在，一切都空卵了！軍隊肯定要來剿他。那些牛日的啊，老子硬要挑他們腳筋！”他跺著腳，越說越憤怒。楊水清勸道：“表哥，算了，莫要慪氣。一切都遲了噻，今後要加強管教。我們也走。”徐永高耷拉著頭，口中連連歎息。
傍晚，彭治中回到司城，連夜召開中隊長及部門負責人會議。他說：“兄弟們，改編一事莫作指望了，官兵會迅速出動前來清剿我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各中隊迅速疏散人員，避開風頭，撤離司城，化整為零。本地人各自回家，今晚就可以走。外地人，我們發足路費盤纏，歡送別人回家。願意留下來的，統一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時間緊，大家馬上去安排！”中隊長們快速離開。彭治中將向大祿叫住：“大祿，玉堂他們肯定往回走了，你帶人到半路去遇他們，叫他們各自找地方去藏身。”向大祿點頭離去，連夜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