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月卻一步一步,越爬越高,直到照亮鬆竹閣內的一切。
棋,還是那盤棋,屏風,也還是那道屏風。
隻床榻之上,多了一個人。
一個和衣、翹腿躺在那裏,看似十分舒服、愜意的人。
如此清美的夜色中,隻見一頭直直垂下床榻的長發,在淡淡的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銀光,一隻白玉般瑩潤的纖手,微微舉起,張開,忽然,她拇指輕彈,“啪”的一聲,一枚白色的棋子自她掌中飛出,“當”的一聲,棋子重新落入棋局之中,一雙在黑夜中依然明亮的眸中漸漸浮起一絲淺淺的笑。
……
“喂,笨女人,怎麼下山後,你竟變得如此笨了?”一名玉冠紫袍的清澈少年帶著滿臉的憤恨拉住剛剛步出皇宮的蘇清歌。
“啪!”地一聲,伴隨著某個痛呼的叫聲,在眾人驚詫的側目中響起。
“潭兒師弟,是不是師姐我好久沒有與你切磋,你的皮在癢了呢?”眯起一雙警告的眼睛,蘇清歌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收回敲在紫潭頭上的手。哼,有膽叫她“笨女人”,就該承擔皇子顏麵盡失的後果。
“你?”瞪了一眼眼前的女人,紫潭將一雙略帶冰冷的視線一一掃過看向這裏的朝臣,待到所有人皆心虛的低下頭,匆匆自四周消失後,他才又重新看向身前這個看到眾人離去,麵露可惜的女人,“收起你的小計謀吧,這裏,可不是山上。”
“嗬嗬,也是,在這裏,我的小小跟屁蟲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吆。”伸手拍了拍紫潭的肩膀,蘇清歌一副長輩稱讚晚輩的模樣。
“剛剛在宮中,你……為什麼要選九皇兄?”拍去她的手,他訥訥的問出心中最想問也最介意的事。
“為什麼?”眨了眨眼睛,蘇清歌神情古怪的看著他,好像他問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
“對,為什麼?”清澈的眸中是無比的堅定。
“因為啊————”無奈撫了撫額頭,她知道自己這個師弟單純而又喜刨根問底的脾性,於是故意拖長聲音,待果然如預期般看到他緊張而期待的神情後,才壞心的笑著拋下一句話,“他象小黑。”
小黑?
看著轉身而去的身影,紫潭傻傻的站在那裏良久,才回神,小黑,她竟然說九皇兄象她在山上養的那隻隻承認她一個人為主人的黑貓?不過,想一想,九皇兄的性子還真的有些象那隻黑貓,但更像一隻讓人猜不透、摸不清的狐狸。
……
真的隻是因為象小黑,才選上那人的麼?
如子夜寒星般深幽的眸子微微閃爍,靜靜的看向床榻的上方。
一株繪在紗幔上的翠竹,被她晃動的腿牽動,隨著頭頂上的那片輕紗,忽起、忽落。
嗬嗬,也許是。
小黑,是她十歲那年,在一次跟師父下山時,撿到的。
剛剛開始時,它曾因為她的輕觸,而毫不留情的將她的手抓傷。原本,她不想再理睬它,就那樣任它自生自滅,但,當她走了幾步後,還是忍不住回頭,就在那時,她讀懂了它黑玉般閃爍的眼神,其實,它是人來關愛的!
但因為怕受傷,或是怕被人再次拋棄,它選擇用利爪來保護自己。
望著它,思量良久之後,她決定將自己全副武裝,在確定它無法再用利爪襲擊她時,將它抱回山上。
而在皇宮之中,第一眼看到他小憩時的樣子,她就感覺,他好像安安靜靜趴在她腿上打鼾的小黑,這,讓她的心多了一絲軟軟的感覺,很舒服。
不過,醒來的他,就沒有小黑可愛了。
小黑不會說話,即使會說話,也不會象他一樣不屑的說她是醜女人。
醜女人?
蘇清歌的手無意識撫上自己的臉,耳邊再次響起那人對她的評語。
好似,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說她是醜女人吧?若是別人如此說她,她一定會讓他好看,但是他……
想到那個美的讓她都差些失了心魂的人,清澈似水的雙眸之中閃過一抹釋然,在那人眼中,想必如姐姐那般美麗的人,也無法稱之為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