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邵飛默數著已經發現的雇傭兵,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他們肯定正在等待救援,可能是車,可能是直升機,否則他們不會待著這裏不走。
邵飛有點著急,現在他可以一槍斃了姓王的,但是隻要開槍,他就必定暴露自己。眼前的雇傭兵與被留下來的不同,大約都是精英,而且與姓王的不止是雇傭關係,這意味著姓王的死了後,他們不會自行逃命,而是接過軍火繼續幹走私的勾當。目前已經看到的有六人,沒看到的不知道有多少。
邵飛虛起眼,殺了姓王的,他可能躲不過對方的子彈。而如果此時不動手,一旦接應的人來了,對方就會逃之夭夭。
怎麼辦?
邵飛下意識向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小劉是否還活著,有沒有把他的話帶給趕來的戰友,也不知道戰友們什麼時候能趕到。
但就是這一瞥,他看到了一根根攀登繩一般的垂藤。這些垂藤是陀曼卡非常常見的植物,很多樹林裏都有,異常堅韌,能夠承受幾百斤的重力。
邵飛腦中靈光一閃,登時有了主意。
他藏身的枝丫邊正好有兩根垂藤,而附近垂藤的密度不低,非常適合蕩繩射擊。
如果藏在樹上不動,開一槍後肯定會被發現;如果用腳跑,速度肯定跟不上,而且聲音大,容易暴露。但是如果掛在垂藤上,像林間動物一樣由一棵樹飛去另一樹,則可以最大程度躲避追擊。
隻是蕩繩射擊非常難,對體能要求也高,邵飛一身的傷,雖都未傷筋動骨,也不存在失血過多,但絕對稱不上狀態好。
半年前在總部參加考核,狀態最好時也做不到槍槍命中目標,但現在已經沒有別的方法。
推槍上膛,邵飛眼裏如有一團安靜燃燒的火。槍聲震撼山林,子彈穿過王先生的頭顱。雇傭兵們在短暫的驚異後迅速還擊,七八枚子彈朝邵飛射擊的地方飛來,而邵飛已經不在那裏。
停在另一處枝頭,邵飛猛烈喘息,一手拿著槍,一手緊抓著垂藤,心髒跳得飛快,血液在體內疾馳的聲響像海潮一樣。
太刺激太緊張,如果沒有打中,如果沒有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那麼現在死的就不是王先生,而是他。
但他沒有時間休息,雇傭兵已經開始搜尋。他雖然沒有暴露,但大致方向已被雇傭兵們發現,必須且戰且退,盡早撤離。
再次蕩出時,子彈又一次飛出,打在一名雇傭兵腿上。
槍聲越來越密集,宛如催命的鼓點。邵飛在林中劃著Z字,迂回狙擊,一邊射擊一邊向地道的方向撤退。能打幾個便打幾個,料理不掉的大不了交給即將趕到的戰友處理。
可是連續飛躍十幾次後,他體力越發不支,每次蕩出的距離都比前一次短,手也抖得更加厲害。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聲響。
邵飛抬頭一看,心髒猛地一收。
不是戰友,是來接應王先生的人!
那是一架武裝直升機,專門對付地麵目標,一旦發現他,他就不可能逃掉。
剛才的興奮漸漸被恐懼取代,思緒開始混亂,分不清植物被踩出的“沙沙”聲來自前方還是後方。
一個聲音問:如果死在這裏……
他一怔,用力搖頭,輕聲否定道:“不行!不能死在這裏!”
抓緊垂藤,他猛一吸氣,再次蕩了出去。
然而,不知是體力終於告罄,還是慌張占了上風,這一回,他竟然沒能攀上對麵的枝丫。
摔在地上的一刻,他聽見令人渾身發寒的槍聲,而直升機似乎也越來越近。
他想站起來狂奔逃命,但落地時準備不及,右腳崴了,左腿剩下的那點力氣根本撐不起身體。
站不起來,唯有低著頭,拚死在草叢中爬動。
有子彈打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雇傭兵來了!
他捏緊拳頭,知道逃不了了,卻閉上眼,繼續朝來時的方向爬去。
突然,熟悉的槍聲響起,88狙,95自!
子彈從前方射來,一枚接著一枚,每一枚都準確打入雇傭兵們的身體。
同一時刻,空中炸開一聲巨響,步兵戰車的機炮正中直升機,火球栽入森林以西的河壩,爆炸聲震耳欲聾。
嚴重耳鳴中,邵飛聽見一陣極快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他太熟悉,即便踩在異國的草叢爛泥裏,他也能清楚分辨。
望向腳步聲的方向,看到了差一點就見不到的人。
蕭牧庭提著步槍朝他跑來,他眼眶濕了,看不清蕭牧庭的神情。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嗓音沙啞地喊了聲“隊長”,還想再喊,雙唇已經被狠狠堵住。
蕭牧庭將他摟在懷中,捧著他臉,吻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嘴角浮起血的腥味時,他感到臉上一濕,不知落下的是自己的眼淚,還是隊長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