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l.a.紫薇的寓所到lasvegas一共有三百多英裏,開車去大約要走五個來小時。

可在這不到四百英裏、近四五個小時行程中,至少有一百多英裏,兩三個小時紫薇是膩在大衛身上的:不是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就是用手摟著他的腰,甚至蜷縮進他的懷裏,還時不時地抬頭、埋頭吻他的臉、脖子、臂膀、胸肌……

弄得大衛既心癢難搔,又不時警告道:“喂,喂,要出車禍了……乖乖,咱們索性停車找個地方怎麼樣?”每當這時,紫薇不是揚聲大笑說:“死吧,死吧,死了就永遠不分開了。”就是哼哼唧唧地說:“停車,我讚成。停呀!馬上停——”可在大衛這輛白色奔馳後麵,緊緊跟著的是丹尼爾那輛藍色的雪弗蘭,裏邊坐著一聲不響,悶頭開車的丹尼爾。怎麼停?“誰讓你帶他來的?為什麼每次出來非帶他不可?”紫薇一遍又一遍地埋怨大衛。大衛卻隻是寬容地對她笑笑,或是幹脆聽而不聞,兩眼平視,臉上的肌肉都不帶有一絲動的。偏偏紫薇最愛的就是他這剛毅寬容,帶幾分無可奈何近似英雄受難的神色。於是她就又叫又笑,重又親他、吻他、埋怨他……

紫薇今天和大衛在一起比以往更加精神亢奮,不僅僅因為他們早已不是長相廝守了,她確實因他在身邊而有說不出的滿心歡喜;還因為她內心裏有一個極大的秘密既迫不及待又情思綿綿地要對他說。

從最早同居兩人如膠似漆朝夕相處的那段時間後,紫薇越來越難得在白天見到大衛了,往往是在她滿懷愛戀地等待,又等待得筋疲力盡沉沉入睡時,他才悄悄開門進來,匆匆鑽到床上。“夜半來,天明去”……讓她醒來後對著滿窗紅日發愣,難辨昨夜是醒是夢。

更多時候等來的隻是一個道歉的電話。更別提共同外出了。陪她一起外出的隻有丹尼爾。她恨過他,罵過他。但他忙,他確實忙。他的事業很大,擔子很重。他還有一個家,家中有妻室兒女……他不愛這個家,而不愛的家往往需要人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對付。他不是正在辦離婚麼?辦離婚也需要一個人很多的精力和時間。何況他愛的是她,她怎麼能再給他添麻煩呢?她愛他,從來沒有過的從頭到尾、從裏到外、全身心投入、忘掉一切地愛他。於是她也就漸漸習慣了他的一切,無悔無怨地、瘋魔了似的、越來越無理智無思維地愛他……為什麼愛他?已說不清記不明了。

他該怎樣愛她?也說不明鬧不清了。

於是她也就不再恨他、罵他、要求他;而是隻要見到他就笑逐顏開、心滿意足,心心念念隻是怎樣滿足他、留住他。於是心思都用在如何千方百計勾引他、挑逗他,忙不迭地投懷送抱,倒把早日同病相憐、意氣相投的那點自尊自愛、刻骨銘心的思戀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們這次真是去整整兩天麼?”她忽然又輕輕滑進大衛懷裏。“當然,這是個長周末。”

“兩天兩夜?”

“兩天三夜。”大衛眯著眼斜睨著她說。“,大衛,我真愛你。大衛……”她在他懷裏扭動,車也就不穩地在高速公路上扭起來。後麵的車一迭連聲地響起了警告的笛聲。大衛忙把車滑進了慢行道。一輛接一輛的車越了過去。飛馳而過的人們有的對他們不滿地搖頭,有的晃著拳頭威脅,有的幹脆破口大罵起來……可不,你不想活,人家還想活呢!紫薇羞得把臉埋在大衛懷裏。大衛還忙著低頭吻她。弄得丹尼爾都生起氣來,越過他們的車,響了幾聲喇叭,徑直朝前開去了。大衛這才趕忙重又換擋,加快速度去追他。總算是到了lasvegas。紫薇從來沒到過賭城,在那些對大衛期待的痛苦中,實在百無聊賴時丹尼爾也曾陪她到l.a.一些俱樂部的小賭場去逛過,但那大多帶有遊戲的性質,怎麼能和lasvegas比?!

lasvegas是舉世聞名的賭城。全世界的有錢人都隔三差五地到這兒消遣,全世界的賭徒都以到過lasvegas為榮,正如伊斯蘭教徒到過麥加朝聖,天主教徒曾晉見過教皇一樣。有的人來時身無一文,走時已腰纏萬貫;但更多的薪水階層或小康人家卻大都是把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甚至身家性命扔在了這裏。

要不然這一座座豪華的賭場靠什麼為生?據說貧瘠的內華達州主要的稅收都來自lasvegas呢。

初到這兒的人都不得不驚歎最初想出把這兒建成賭城的人的腦袋瓜子好使。在貧瘠的荒野裏走啊走啊,忽然眼前一亮,前方出現了童話似的城堡。天啊,這可能嗎?這麼漂亮!這麼神奇!這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人們幾乎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就像突兀出現一樣地又突然消失。……啊!竟不消失呢!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美麗,越來越密集,是那樣一座又一座,千姿百態,色彩繽紛。就好像在茫茫沙漠裏突然出現了海市蜃樓一樣,讓每個人都不禁挺起腰來,精神大振,歎為觀止矣。

入夜,更是燈火輝煌,熙來攘往的紳士淑女摩肩接踵神采奕奕,中間也夾雜著灰不溜丟的芸芸眾生……

大衛在愷撒大酒店裏訂下了豪華套間,但是為了讓紫薇領略風光,除了在愷撒類似的場所外,也帶著她東一個西一個的賭場,甚至像“馬戲團”這樣平民化以致百姓最多的廉價賭場去轉。

紫薇更喜歡後者,因為那兒的氣氛讓她更自在。但是不論大小高低,每個賭場都是一推門就聽見吃角子老虎嗡嗡地叫,叫著叫著突然不知哪兒就有一隻吐出一堆一堆的錢來。看著那隻吐錢的老虎嘩嘩地,劈裏啪啦地往下掉錢,五分的,兩角五分的,一塊的,各不相等,但又都同樣金光燦燦如雨如注地往下落時,那聲音,那景象真是賞心悅目,令人心花怒放啊!原來大量的金錢真是這樣毫不費力地唾手可得呢!

命運女神似乎正在向每個人微笑。

於是每個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躍躍欲試了……

丹尼爾給他們換來了大量的籌碼。一卷又一卷,一盒又一盒。

大衛遞給紫薇兩盒。

紫薇急於贏錢,想用一塊賭,又有點怕,用手掂起一塊來,卻又猶豫地望著大衛笑。大衛對她點點頭,示範地往裏投。於是紫薇也就小心翼翼地投起來。

投了一塊,沒了,又投一塊,又沒了……

紫薇一塊一塊地投進去。可是老虎隻哢哢地叫,吃得高興而冷靜,一塊也不肯吐出來。

紫薇越投越急越生氣。十塊,二十塊,五十塊……老虎隻不動聲色地吃、吃、吃下去。紫薇氣急敗壞地換老虎機。換了一隻又一隻。可是每隻老虎都光吃不吐。大衛又遞給她幾卷籌碼。終於,在第八十九塊錢時,鈴聲輕輕一響,老虎開始吐了。但是,並沒有嘩啦啦的響聲,老虎隻是稀稀拉拉地給她吐出五塊錢就不動了。紫薇生氣地推、拍、搖晃,甚至吆喝起來,可老虎沉著地一動不動。大衛看她有趣,哈哈地笑起來。“還笑呢!”紫薇生氣地說,“為什麼它這麼欺負人?”

“人都說情場得意,賭場就要失意。”大衛貼著她的耳朵輕輕地說,“我這麼愛你,你還想贏錢呀?”一句話說得紫薇滿心歡喜,卻嬌嗔道:“那麼你來。”沒想到大衛拉了不到三下,吃角子老虎機就三朵花成了一線,劈劈啪啪給他吐出三十塊錢來。“呀!”紫薇驚慌地說,“怎麼你這麼好運氣,難道我愛你還不夠麼?”

“想必是不夠,”大衛逗她說,“這下可試出來了。”紫薇自是不依,逼著他重又一塊一塊地往裏投。一連又喂了老虎好幾十塊,老虎隻隔三差五地給他們吐個十塊八塊來。“怎麼樣?你也輸了,你也輸了吧?”紫薇這才高興地拍著手,倒好像輸的不是錢似的。大衛帶紫薇去玩點兒。紫薇怎麼也不敢上台盤。看著別人輸輸贏贏,又難免心癢,就吵著讓大衛帶她先去機器上學。先是大衛教她怎樣要牌,怎樣投錢。原來l點兒很簡單,無非是比點唄。每個人頭都是,a可以算l點,也可以算點,其他各張牌是幾點就算幾點,極簡單的算術!不到點,你盡可以一張張要牌,最後看莊家大還是你大。可是一過點,就脹死了。脹死了,自然就完蛋了。下多少錢都歸莊家所有了。紫薇很快就自己上陣了。第一盤,投了兩塊錢,出來兩張牌,不大不小,一張j,一張點。這怎麼行,當然得要,又投兩塊錢進去,出來一張老k。得,脹死了。第二盤,大衛替她投了五塊,這樣贏得也多呀!兩張牌很好,一共才點。紫薇的心輕輕跳了起來:呀!這要是來一張,或者任何一個人頭,不就成點兒了嗎?又投五塊錢進去,沒來點,來了個點。就算不錯了。點,相當大了。可莊家的牌一翻過來,一張梅花皇後,一張方塊。點。見鬼,剛剛比她大點。十塊錢又沒了。紫薇生氣,想投十塊進去。這一贏不就把本全搬回來了嗎?可想想,又舍不得。躊躇著兩塊兩塊地投了六塊,就住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