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江離明白這個男人，是真正的孤鶩。
孤鶩的本質，並不在於孤獨。
如果想要學習孤鶩劍式，不停的去思考如何才能夠達成孤獨，甚至於以為孤獨的劍客天下無敵，寂寞吹雪什麼的，那絕不是正確的解法。
所謂鶩，便是鴨。
而鴨子，從來都是成群結隊的。
正所謂趨之若鶩。
孤鶩，江離卻知道一隻孤鶩。
醜小鴨。
被族群遺棄的鴨子，究其本質，不是因為它醜陋，而是因為它是一隻天鵝。
天鵝，即是鴻鵠。
而燕雀，是不能理解鴻鵠的誌向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孤鶩，隻有不被理解的鴻鵠。
嗟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孟嚐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有懷投筆，無路請纓。
這才是孤鶩。
並不是性情怪癖，而是心懷高遠的誌向，於是，自然而然的，就變得孤獨了。有能力，有誌向，所以，孤獨。
江離深吸了一口氣，連跟他交談的意思都沒，就已經拔劍砍了過去。
這樣的人，用語言是交談不出什麼的。
這個中年男人揮劍與江離交鋒。
一揮劍，江離就感覺到了怪異，無論如何去斬，去刺，都能夠被這個男人抵擋而下。
“難道這就是絕劍的道路？”
江離既沒有走地火水風，也沒有走風林火山，而是開始構思了自己的劍路四道。
那便是誅戮陷絕。
與地火水風風林火山也有著想通之處。
比如第二層樓的少年，便是戮。戮，所代表的是奮勇向前，屬於莽夫式的劍道，暴力掃清一切的劍道。劍路簡單，適合心思單純的人。
而第三層的劍路，是陷。
劍路仿佛陷阱一般，最終將敵人拿下。
而第三層的劍路，是絕。
絕，隔絕了敵人的所有攻擊，所以，自然是最完美的防禦。
江離看著中年男人，心中忽然明白。
“原來如此，我果然沒有猜錯。以地火水風，風林火山這樣的說法，總有一種劍容易被忽略。”
那便是絕劍。
真武劍派，守護天下第一，走的自然就是絕劍的路數。以防守為主的劍式，比如太極劍式，本身用來進攻並非多麼強大，但是用來防禦別人的進攻卻是完美無缺。
所以，絕大多數人都將防禦作為了這種劍路的真諦。
如地，如山。
好像都是更加契合防禦。
這種劍式仿佛天生就為防禦而生。
但是，如果將這個說法換成了絕的話，就會感覺到其中有著一個巨大的缺陷。
的確，防禦，完美的防禦，稱得上是一種絕，斷絕了他人的攻擊。
但這，隻是絕人。
世界上，應該還存在著一種劍式，真正的絕劍，絕己的絕劍。
甚至於，就在想到絕劍，想到絕己的那一瞬間，江離就想到了會是什麼人使用這種劍路，曾經有什麼劍客使用過這種劍路。以及，為什麼這種劍式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荊軻，聶政……
刺客之道。
最強的防禦，乃是進攻。舍棄了一切的進攻。斷絕自己的絕劍。
而以此來看，他一瞬就明白了為什麼這個中年男人修煉成功了絕劍。因為他已經經曆的太多，也失去的太多了。他的心中，已經死了。
想必，他也曾想熱血沸騰；他也曾想將一切都納入算計之中。
但最終，他隻能選擇封閉自己。
江離的劍化為了疾風迅雷，但仍舊攻不開他的劍圍。
終於，江離再也不去管他的防禦，向後一腳，利用反衝之力蓄勢一擊。
這正是學習了王陽明的身法之後所領悟出來的劍式。幹脆利落而決絕。
但即便如此，也絕非是毫無破綻。
若中年男人擅長陷道劍路，自然不會允許江離如此做，若他是擅長戮道劍路，早已經一劍劈了過來。但中年男人擅長的是防禦，走的是絕劍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