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後,慢慢把屋子裏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璟臨呢?”
千夜說:“他去了禁軍營,正和薛策將軍一起重整京畿禁衛布防。昨夜禁軍死傷上千人,皇城防禦削弱,不得不重新整編。”
南宮燮點了點頭,靠在墊高的枕頭上,問:“你們是如何守住景和門的?”
太後見他一醒就問這麼多,怕他耗費精神,便讓千夜長話短說。
千夜解釋道:“是沈家軍中路入京剿滅了歃血盟叛賊,洛將軍覲見時得知皇上昏睡著,他又急著趕著回安平州應付南疆邊境衝突,便留下一千兵士,交由薛策暫時頂替宮城禁衛。”
太後微笑道:“皇帝,有璟臨和千夜在,你就不要操心這些事了,好好養病。”
南宮燮顯出一絲頹然,拍了拍千夜的手:“你父親一生忠肝義膽,想不到他走以後,還有你替他幫朕。千夜,朕立刻將你的真實身份昭告天下,並授你承襲安平王之爵位……”
“皇上,”千夜急忙跪地道,“家父的遺願是削藩,千夜不能違背父願、接受王爵,求皇上收回此恩典。”
南宮燮看著千夜,無奈極了,這樣大的功勞,他要拿什麼去賞賜?
太後笑了笑:“皇上,你若真覺得璟臨和千夜功不可沒,那哀家倒是覺得,除了功名利祿,還有更好的賞賜辦法。”
南宮燮看了太後一眼,隱約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後這是借著璟臨和千夜救駕有功的機會,為他們二人求一道賜婚的聖旨,名正言順成全他們。
南宮燮看著千夜,抑製不住心裏的喜歡,怎麼舍得把她賜婚給璟臨,但他也明白,他老了。
想到璟臨和她奮不顧身回到京城,不顧一切救駕的情景,南宮燮再也無法對千夜存有任何自私占有的想法。
他想起璟臨被他趕出宮,失去了保護和依靠,失去了權勢,被玄烈派歃血盟殺手伏擊……想到沈鎬陷入玄烈的陰謀之中而喪命、千夜被琴瑟截殺毀容的苦難……他的心終於也有了一絲愧疚。
“皇帝,你有四位皇子,三位帝姬,玄烈和昭和為了一己私欲走上叛逆這條路,死不足惜。如今能承歡膝下的、對你忠心耿耿的,還有誰?”太後見南宮燮有些下不了決心,便又說道。
南宮燮慢慢放開了千夜的手,歎息一聲:“好,朕即刻為璟臨和千夜賜婚!”
“臣女叩謝吾皇隆恩!”千夜聽了,心裏懸了許久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也顧不得矜持,急忙叩拜在地。
太後笑道:“瞧瞧這丫頭,真是恨嫁了,也不說多留在宮裏陪陪哀家。”
千夜赧然笑了:“太後……”
這個消息,眨眼間便傳遍了後宮。
傳到璟臨耳朵裏的時候,他正在和薛策敲定宮禁布防的方案,激動得手一抖,差點戳透那布防圖。
“恭喜瑀王殿下,雙喜臨門。”薛策笑著道。
“雙喜?”璟臨高興極了,一時竟沒想明白薛策的意思。
“不是嗎?前太子已經被打入死牢,再無翻身的機會,皇上肯定會另立儲君……”
璟臨急忙打斷了他:“君心難測,玄烈政變之後,父皇會不會立儲還很難說,你我不可妄議。無論父皇給我何等賞賜,都比不上把千夜賜婚給我這一件事更讓我心滿意足……”
有情人終成眷屬,讓薛策羨慕不已。
成王敗寇,皇權的爭鬥,到頭來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此刻的死牢裏,玄烈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被身下的茅草掩住了半個臉,隻露出一隻沒有生氣的眼睛。
一旁,琴瑟渾身血汙,痛苦地縮在一個角落裏,捂著自己的肚子,恐懼地看著玄烈。
牢房外麵傳來幾聲閑談。
“這回前太子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誰能想得到,他喜歡的沈千夜,竟然是真正的安平郡主,娶進府裏的竟是亡國餘孽……如今瑀王和郡主護駕有功,皇上一高興把安平郡主賜婚給瑀王殿下,太子卻成了階下囚,所以說世事無常啊!”
“是呀!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們得喝一杯!”
玄烈聽了,忽然坐起來,爬到柵欄處,默默地聽著。
“來,幹!”
“如今咱們攤上了看管前太子的差事,可真是棘手的很。他監國三年,能沒有一點人脈嗎?要是有人替他說好話,說不定他還能放出去,所以咱們照顧他也不是,照規矩讓他吃點苦頭也不是;萬一有人劫獄,咱兄弟倆不得搭上性命?”
“所以今日莫問明日事,還得喝一杯!”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喝了三杯水酒暖身,但卻有分寸,三杯之後便再也不喝了。
玄烈恨得一拳砸落在柵欄上,琴瑟卻冷冷一笑。
“你笑什麼!”
這聲音雖輕,玄烈卻聽得清楚,猛一回頭,跨步過去,抬腳便踩在琴瑟的肩膀上。
琴瑟雙肩和雙腿受傷,本已痛極,怎麼能吃得消玄烈這般虐待,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玄烈見她痛苦的表情,莫名興奮起來:“你笑我得不到沈千夜卻成全了她和璟臨?你笑我堂堂一個太子儲君卻成了階下囚?你笑我失去了一切,是不是?”
琴瑟見玄烈這樣想,不屑地看著他:“當年我躲在狗洞裏,親眼看著我的親人慘死,我四處流浪,甚至和餓狗爭食,卻從沒有放棄複國報仇的誌願……可你身為一個男人,隻是起事失敗就如此潦倒絕望,難道不可笑嗎?不到死的那天,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
玄烈根本聽不進琴瑟的話,他看到的隻有鄙視和嘲笑。
“賤人,我真後悔當初和你聯手,派你去加害安平王!若是我那時不那麼著急,千夜就不會中毒,不會被璟臨利用送進宮,她還是安平郡主,我可以堂堂正正立她為太子妃、得到安平王府的支持擁戴!”
“笑話!”琴瑟沒想到玄烈到如今還對沈千夜癡心不改,更是覺得自己愛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