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也許很長,但回憶的思緒其實很快,很短。
加爾於二十三歲那年出門。正是生活中多了一個依影的七年之後。
他對這樣平靜而又枯燥看似甜美卻實際無聊至極的日子終於產生了難以表述的厭倦。
就好像他當年一樣,明知道有危險,還是想要闖入神跡。
他不僅是一個魔族,更是一個男子漢。男子漢是不會因為受傷而畏懼的哪怕從來不喜歡傷痛。
骨子裏溫和的加爾也會有燥意的時候。
他與依影從未確立過伴侶關係,無論是表麵還是心裏,彼此之間的想法大概都是一樣的——他是主人,她是奴仆。
但加爾待她從來如戀人無異。哪怕心裏沒有波瀾起伏。
可能男人本性就是花心的,既然是到碗裏的,不會跑了,那看看遠方的鍋裏的,又有何妨呢。
就這樣,加爾瀟灑地出了門。
加爾順著邊關棧道,一路南下,直奔人族的恒國。很早就聽聞過人族,加爾本意並非刺探,最主要的,還是想看看。為了此行,加爾還特地自學了人族語。一路跋涉到恒國的首都附近才止步。
望著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加爾暗自警惕之餘,有些興奮,也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人能認出喬裝後的加爾,隻當他是鄉下進城的土包子,對他非常不客氣地呼嚷,並驅逐著。加爾沒有很在意這個城市處處流露著的不友好,用蹩腳的人族官語,為自己謀到了一份工作。
那是一份很普通很卑賤需要掌握技能卻很多的工作,人族稱之為“快遞員”,這是隻在人族才有的職業。
加爾對身周的環境熟悉得很快,也正是如此,才能在上司的苛刻要求下,勉強穩定住了這份工作。
這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大概也隻有加爾,才能在兢兢業業地完成任務之餘,還有工夫去對各種各樣的新麵孔感到好奇。
他所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有一雙疲倦的眼睛。隻有不諳世事的孩子,才對外麵的世界充滿了期待,他的眼睛也是明亮並有所期待的。
他就是那個孩子。
有些人看到了他的眼睛,隻有很少的,才會留意他這個平平無奇的快遞少年,並且被他的眼睛所觸動。
很少很少,加爾工作了兩個月,才遇見到第一個。
快件是個很笨重的機器,加爾有史以來送的第一個,而且還恰逢電梯檢修,不得不走樓梯,強行背上十八樓。
這樣的大家夥,加爾見過,別的同事都用直升機來運載並且叫上好幾個幫手,但加爾沒有,別人靠車他靠走,一步一步地走。同事們都瞧不起他這個新來不久的鄉下佬,並且有意刁難,不幫他的忙。
加爾沒有絲毫怨言,但他的身板隻相當於人族十六七歲的模樣,當他將這個有他三倍體重的大家夥背到客戶門前時,他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他沒有假裝,也沒有刻意掩飾他此時的疲態,恒國的城市布滿了感應魔法的傳導器,加爾很小心,隻使用了極少的魔力給自己加持狀態。如果僅憑體力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做到。
女主人臉上還有些水潤,應該是麵膜做完不久殘留的痕跡。剛打開門,還沒來得及驚歎一下自己訂購的養生艙,便被滿額汗珠、捋起袖子喘著粗氣撐著牆壁貓著腰的加爾給嚇了一跳。
“哎呀,你、你自己一個人?”
“……是的。”加爾答得很小心,唯恐少女聽出他的口音。
“這……怎麼可能?!你一個人走樓梯把它背上來的嗎?”
“嗬嗬,還好,還好。”
“哎,真是辛苦了,進來坐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