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算不算是一場告別(1 / 3)

算不算是一場告別

正午什果冰

作者:柯欣汝

(一)

我居然會寫下這樣矯情的題目,自己都覺得出乎意料。

我記得很早以前瘋狂迷戀過安妮寶貝,她有句名言:“這是一個告別的年代。”我那時大概覺得這樣的話很憂鬱很高端,便喜歡了。其實,從前我對告別一向難以接受。小時候要和阿婆告別,我都要延宕到最後一刻,上了車還要哭著從公交車上跑下來說不要走,最後扒在車窗上看著阿婆一點一點變小,然後心一點一點下沉。

後來我灑脫了很多。或者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我對人的熱情大大降低,這樣,離別時那個人帶走的屬於我的熱情就會少很多,我的悲傷難過就會降到最低,好像真的一切不曾發生過。

當然也有不在自己掌控內的,至今想不明白為什麼。

2011年我去廣州瘋狂英語的總部參加魔鬼訓練營。十三天吧,每天上課照例亂蹦躂亂跳舞,開些很無聊的玩笑,聲嘶力竭地用李陽的方式亂吼,沒有人需要故作害羞。

當站在高處,對著底下的講師、外教、同學,以一種十分睥睨的方式吼出英語,誇張得險些從舞台上跌下去,你不知道其實你的英語很糟糕,你不知道自己其實像個瘋子,你有無比無比優越的感覺,感覺世界在你腳下,你就是君臨天下傲骨錚錚的帝王將相。我想李陽……便是從這裏獲得自信的。在這裏認識了很多同甘共苦的朋友,寢室的燈不到淩晨兩點不會關。

結營那天我們很舍不得,集體上台跳了蚊子舞,都是很簡單的動作。不像書裏的那些倫巴或者土風舞那麼熱情洋溢,可我們卻跳得很開心很快樂,仿佛這個世界注滿了激情。我想就這樣跳到死去,像那個穿了紅舞鞋的姑娘一樣。

因為我是早上的機票,不得不提前出去,等學校安排的大巴把我送去機場。我一直埋頭給各種人寫告別信,寫給我的同桌,寫給一個貌似非主流的深圳女孩,寫給我們的教官、我們的講師、我們的三個助教,心裏充滿了深深的不舍。

我記得我遞給愛德華我用蹩腳的英語寫的信時,他天藍色的眼睛裏都是不舍和心碎。愛德華真的愛誇張,我都要落淚了。當我走到講師麵前把信給他時,他問:“這麼快就走了?”不知為何我一下子就掉了眼淚,慌亂地轉身要走,他拉住我說“一路順風”,我覺得自己是近乎矯情地一邊落淚一邊點頭答應。

出乎意料的是,教官把我帶出去後又說:“其實你一會兒還是可以回來的,因為我們隻是去登記一下名字。”我氣得要去抓教官。我的教官是潮州人,又黑又瘦又很高,國語講得一字一頓,就像小時候看過的TVB劇《烈火雄心》裏的人物一樣。

我說我不回去,眼淚都已經流過了,再回去不是笑話嗎?教官卻不答應,生拉硬拽終於把我拖回去了。進去之後我的同桌,大大的眼睛裏馬上就都是淚水了,她抱住我說:“我會很想你的。”那個疑似非主流的女孩也抱抱我說:“下次來深圳,記得聯係我。”我趴在她的肩頭哭得一塌糊塗說自己一定會來深圳玩的。一個同樣來自浙江的女孩,也一樣哭了。然後是男生,一個一個同我告別,握手或者擁抱,全是義氣。

之後教官又是拉著拽著把我拖出了會場,送到學校門口。他故作瀟灑地伸出手,我們用力地握手道別,大概此生是再也不會遇見了。

一回到家我就為那樣盲目衝動的情感感到好笑,沒有聯係任何一個人,短暫的情感是經不起一點延宕的,所以,什麼什麼都沒有了。不過話說回來,小學畢業、初中畢業,我從未因為和多年的死黨分離哭過,何況是那樣的哀慟,我都不忍回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