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話?你天天服侍在她身邊,難道不清楚?”唐書林心裏隱隱有惱意,“唐枝,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爹!你這種態度是不孝!”
唐枝輕蔑一笑:“唐書林,你的懦弱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娘是被你害死的,你何時才敢承認?”
“胡說!胡說八道!”唐書林猛地跳起來,“你放肆!”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裏清楚!”唐枝拍桌而起,“娘雖然身體不好,但是絕不至於病死!”
“那是她小心眼,非要跟小蝶過不去!”
“你納了那麼多小妾,娘何時往心裏去過?”唐枝拔高聲音道,“小蝶是你納進來的,是你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你逃脫不了罪責!害死娘的人,就是你!”
“你!”唐書林舉起巴掌。
“你打啊!”唐枝揚起臉,“你打死我,也掩蓋不了無能懦弱,害死娘的事實!”
“你……”唐書林咬著牙,額頭青筋直跳。麵對唐枝咄咄逼人,充滿恨意的眼睛,頹然地放下手,終是沒打下去。
這些年來他對唐枝的不滿,對唐枝的譏諷冷語,對唐枝的不管不問,一切的一切,並不是他不喜歡她。而是他心中有愧。正如同唐枝所說,害死發妻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無顏麵對唐枝,才酗酒墮落,鐵石心腸,任由她賭氣嫁給軟弱自負的程遠之。直到那日,收到唐枝托阿誠帶來的信:“收屍”,才讓他有一絲警醒。
這些年的漠視,使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唐枝的字跡,拿著信,心中隻有恐慌,他已經沒了妻子,不能再沒有女兒。唐枝同程遠之和離,他心中十分掙紮,既不放心她一個人在京城,又不願意留下來麵對過去的人和事。今日被唐枝指著鼻子罵,隻覺得這些年被忽視的愧疚與悔恨全都湧上來,方才在街上遇到劉崢,那張挑釁的麵孔不時在腦中閃過,攪得他心神不寧。
杜芸早已經出去,把空間留給這對父女。
許宅。
劉崢隨在小廝身後,一路往裏行去。穿過走廊,繞過小徑,走進一間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屋中。一位穿著耀錦的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桌前,彎腰鑒賞著桌上的畫,聽得小廝說道:“老爺,劉崢來了。”
許萬鬆轉過頭,露出一張有些憨厚的麵孔:“你怎麼來了?”
“老爺,您猜我今日瞧見了誰!”劉崢神秘兮兮地道,掃了站在門口的小廝一眼。
許萬鬆皺了皺眉,對小廝道:“關上門,下去吧。”然後才對劉崢道,“你見著誰了?”
“唐書林!”劉崢壓低聲音,神色激動地道:“他回來了!”
“什麼?他家裏出了人命案子,還敢回來?”許萬鬆滿臉不信,“你看錯了吧?”
“絕對沒錯,我還跟他說話了!”劉崢急忙把路上跟唐書林相遇的過程說了一遍,“老爺,他真的回來了!”
許萬鬆憨厚的麵上仿佛閃過冷色,眉頭皺了皺,隨即舒展開來:“他回來便回來了,關我們何事?”見劉崢還想說什麼,對他揮了揮手:“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劉崢張了張嘴,最終卻閉上,垂下頭道:“是,老爺。”
心中對許萬鬆卻有些不滿,如今他已經不是許家的小廝,許萬鬆憑什麼對他頤指氣使?唐書林回來了,對他沒什麼壞處。倒是許萬鬆,如果被唐書林知道……想到這裏,劉崢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冷笑,許萬鬆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到時吃了苦頭可別後悔!
就在劉崢走後,許萬鬆彎腰繼續賞畫,然而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忽然直起腰道:“來人!”待心腹下人進來,才吩咐道:“你去孫小蝶的哥嫂家裏,叫他們這幾日不論遇見誰,嘴巴緊著些!”
城北,舊巷,一道華麗的身影穿過斑駁的矮牆,清亮的聲音打破了蟬鳴:“暉哥!暉哥!有消息!大消息!”林長穗興衝衝地來到一座半舊的院子前,跨過門檻,徑直往裏衝去:“暉哥!暉——”
院子一角,裸著上身的鄭暉轉過身來,堅毅冷硬的臉上滿是汗水,結實緊致的肌膚上流淌著汗滴,黑色布靴周圍堆了及膝高的柴火:“什麼事?”
林長穗張了張嘴,然後驚異地道:“暉哥,你都升官了,怎麼還做這等雜事?”
鄭暉不以為意地從旁邊撿起手巾,擦了擦臉上的汗:“說吧,什麼事?”
“哦,是這樣,昨天你不是救了姓程的蠢貨的夫人嗎?今日他們和離了!”林長穗激動地道,“唐家娘子的父親和繼母來了,她那繼母可厲害,生生把程老夫人的棺材本都掏了一半!這不,程老夫人要賣程遠之的小妾呢,程遠之不願意,上上下下,哭得那叫一個精彩!”
“暉哥?暉哥?”林長穗皺眉,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鄭暉的臉上的怔忪才散去,忽然猛地上前一步,鉗住林長穗的肩膀:“你說什麼?他們和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