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道:“說得跟真事兒一樣,我家遠兒最厭惡那任性跋扈的婦人,就連多看她一眼都嫌,哪裏會招惹她?你們少來汙蔑人,莫不是看我孤老婆子一個,特意來欺侮我?哼,我告訴你們,就算你侄兒有軍銜在身,我們家在朝中也不是沒有人!”
天晚至此,程遠之尚未歸家,程老夫人並不擔憂。自從與唐枝和離後,漸漸就像變了個人,時常夜宿在外。故而對於鄭姑母說的話,她是一個字也不信:“你們還是快走罷,否則誰與誰沒完還說不定呢!”
“阿誠親眼看見,難道會有假?”鄭姑母一想到唐枝此時不知受什麼羞辱,氣就不打一處來,“斷子絕孫的惡婆子,瞧你教出的什麼混賬玩意?我家枝兒若少了根頭發,我叫你兒子斷根!”
“你罵誰混賬?我瞧你才長了一臉斷子絕孫相!”程老夫人也不是好惹的,立時跟鄭姑母對罵起來。
洪大爺見狀,連忙拉開鄭姑母,對程老夫人道:“你不承認也罷,明日咱們公堂見!”
此時此刻,唐枝手腳被縛,躺在顛簸不停的馬車裏。外頭傳來老貓肆無忌憚的聲音:“我老貓綁了半輩子的人票,從來沒見過這樣俏生生的美人,真恨不得拐了做婆娘!”
林頭冷淡的聲音道:“收起你那些歪念頭,這個女人你不能碰。”
“唉!能看不能吃,勾得心癢癢,這樁買賣做得不劃算!”老貓仿佛仰頭灌了口酒,大聲歎氣道。
唐枝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至少他們不會侮辱自己。
可是想起被他們翻臉毀去雙眼、雙手和舌頭的程遠之,又不禁緊緊咬住嘴唇,這兩人不是尋常的惡人,而是真正做盡惡事之人!
程遠之隻是被他們利用了,他們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是許萬鬆嗎?阿誠逃脫了嗎?到家了嗎?被這些人這般誤導,還能得到真正的線索嗎?鄭姑母得知她被擄,會不會氣病?會不會向唐姑母求救?會不會……給鄭暉寫信?
腦中亂哄哄地想著,馬車忽然停下。唐枝隻覺身下一頓,身子慣性地朝前一衝,頭頂一下子撞到車廂板上,發出“咚”的一聲。緊接著車簾被掀開,老貓黑糊糊的身影出現在車簾後麵:“嫂子,咱們到了。”
捉住唐枝的腳踝,將她從車裏拖出來,彎腰扛在肩上:“走嘍!”
一陣天旋地轉,唐枝被老貓扛在肩上。頭上的飾物早就被他們收走,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在臉上掃來掃去,刺得難忍。一整日沒有進食,胃裏十分難受,唐枝忍不住叫起來。
可惜口中塞著手帕,隻能嗚嗚地示意。
老貓聽到叫聲,取出她口中的手帕:“嫂子想要說什麼?”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唐枝喘了口氣,道。
老貓嘿嘿一笑:“嫂子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若是鬆開你,給你跑了可怎麼辦?”
“你們兩人看著我,就是長了翅膀我也飛不走。”唐枝譏嘲地道,“你們該不會連這點信心都沒有吧?”
老貓還想說什麼,忽然林頭看過來:“老貓,把她腳上的繩子解開,量她也跑不了。”
“是,林頭。”老貓果然將唐枝放下來,解下綁住腳踝的繩子,嘿嘿一笑:“走吧?”
唐枝抬頭一看,不禁灰了心。難怪林頭放出那樣的話,此處森林茂密,不辨方向,如何逃得出去?
放眼望去遍無星火,唯獨前方坐落一間石屋,仿佛是獵戶偶爾落腳所用。石屋裏麵十分簡陋,進門隻有一張粗糙不平的木桌,以及兩隻木樁打磨的矮凳。與裏間的通道沒有掛門簾,直直看去,一張窄小的木床映入眼簾,上頭堆放一團瞧不清顏色的被子。
唐枝閉了閉眼,一時間幾乎連死的心都有了。
“嫂子請坐,我去烤些幹糧來。”老貓將唐枝的神情看入眼中,仿佛十分感興趣,嘿嘿笑著走出去了。
林頭進屋後直接坐在矮凳上,拎起茶壺往缺口的瓷碗裏倒了水,抬頭對唐枝道:“沒過過這樣的苦日子?”
唐枝站在一邊,望著林頭將碗裏的水一飲而盡,碗底甚至殘存泥渣,壓住反胃的感覺,問道:“聽起來,你們倒是經常過這種日子?”
“家常便飯。”林頭道。
“你們幹一票應該賺不少錢,為何不攢起來另謀生活?”
林頭嗤笑一聲:“你想說什麼?不妨告訴你,我幹這一行都是拜你們這些有錢人所賜,所以你大可放心,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
“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唐枝冷道,“我夫君曾經窮困潦倒,被親爹賣給人販子,但是他現在成為了一名軍官。”
林頭的臉色微微一變,很快恢複平靜:“軍官又如何?自己的女人還不是落在別人手裏?”
“是啊是啊,軍官又如何,還不是娶了和離過的女人?”老貓烤好了幹糧,笑嘻嘻地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