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7-9-818:50:00字數:5687
幫手將一車貨抬上貨船,再將馬車托給渡口打更的老者,夜名從車廂背起金光,一步步從跳板走上船頭。這一趟押貨的管事已開始不耐煩了,又見背來的另一人一味昏睡,似帶病在身,更是有些後悔。但想到方才這小夥子低聲下氣的懇求,隻得強忍了吩咐一聲:\\\"起錨!耽誤不少時間了,今晚全給我打起精神來!\\\"
掌舵的一聲吆喝,起篙解纜,大船由緩而急,揚帆馭入了河心。
夜名撿了個最角落處,小心讓大叔側身躺好。他在東市定住衙差打開站籠\\時,見大叔氣色極差,衣上全是血跡,昏迷不醒。他急中生智,剝了一名衙差貼身的內衣,待出城後便幫金光換上,此時倒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否則管事嚇也嚇得壞了,豈肯輕易就信了他的那一套說辭懇請?
感受到大船的行駛越來越快,他坐倒在船板上,隻覺身上最後一點氣力都被抽空了也似。抬頭向前看去,星光和遠處黝黑的水麵相接,一閃一閃地說不出地好看。他呆呆地盯著出了會神,一個念頭,終於變得清晰了起來。
\\\"嶺南的山水,以後再不能看到了吧。我竟劫了朝廷的犯人!夜名,瘋了夜名,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苦笑一聲,心頭一遍茫然。的確,眼下的處境,是他從沒麵對過的,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再出一會神,他低頭去看金光的情形,也說不清為什麼,到了這一步,他反而隱約有了一種依賴的感覺,似乎這個害自己闖了大禍的大叔,便是自己真正嫡親的長輩,可以給自己勇氣,去麵對將來的一切困境。
仍是叫不應,夜名試了試他的額角,還好,不算怎麼燙手,看來雖吃了苦頭,終還能勉強挨住,一直昏沉的原因,倒有大半的可能是餓狠了。想到這一點,夜名下意識按了按懷裏,中午的那半個大餅果然還在。他一喜,急忙起身,找船上的夥計要了碗清水,將餅子撕碎了泡化。
一點一點地喂進去,人雖昏迷著,但想必餓得狠了,並沒有抗拒的意思。大半碗喂下去後,隱約的一聲低哼,金光身子微微一動。終於是醒了
夜名大喜,叫了一聲:\\\"大叔!\\\"正要說話,手腕一疼,卻被金光緊緊捉住,幾乎將碗也掀得翻了。跟著一股大力過來,不由自主地,身向後跌,摔進角落裏,金光已掙起身來,半靠著船壁,掩在他的身前。
但站不穩,身往下滑,眼見就要摔倒。夜名伸手扶了他,隻當他又要發病。不由大急起來,壓低聲音叫道:\\\"大叔別鬧,我們你千萬別鬧!\\\"角落偏僻,剛才的情形沒人注意,但金光若真鬧起來,驚動貨行的人那還得了?一急之下,夜名放下碗,左手悄探入懷,捏住今晚用熟了的那張定身符。
\\\"本座中計了你不該也來送死。\\\"
未及施法,耳邊卻傳來這麼一句,夜名愕然抬頭,卻見金光雖站不住,仍勉力將他擋在自己身後,似是要竭力護住他周全一般。他突地明白過來,這瘋大叔!是擔心自己也被捉了啊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湧上心裏,就象很小的時候,父親病得起不了身,卻擔心著上山撿柴的孩子,掙到門邊守著,一直到自己背著柴捆回來為止。鼻中驀地一酸,他想扶金光躺下,後者卻固執地不肯,隻顧將他往角落裏推掩。
\\\"大叔,沒事,我們逃出來了!\\\"
怕弄疼大叔身上的傷,夜名不敢太用力,但這麼僵持著,又怕被別人看出異常。見大叔仍在反復說著中計,急智下順了他的話應了一句,但不知為什麼,夜名隻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發哽,說了一句話,淚幾乎也跟著下來了。
金光疑惑地停了動作,這才注意到天已黑了,星月當空,水氣襲體,沒有了高大的旗桿,奢華的府邸,耀武揚威的大旗,更沒有了\\\"玄心正宗的瘋子\\\"的聲聲惡語逃出來了?是這弟子的功勞?
\\\"是啊!逃出來了!玄心正宗有叛徒,所以大叔你才會中計。我們好容易才擺脫了叛徒,你可千萬別出聲,也別鬧太大動靜\\\"
口裏胡說八道,夜名順勢扶他躺回地上,金光定定地看著他半晌,突又問道:\\\"傷著了沒有?以後本座出事,你斷不可跟來無謂送死!\\\"
夜名側過頭,怕被大叔看到臉上的淚。一晚的變故,一晚的提心吊膽,一晚對將來的不確定和害怕,此時,似乎全化成了一種莫名的辛酸,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瘋大叔原來也在關心著自己的啊!
\\\"沒當然沒,我是你教出來的,怎麼會輸給他們?大叔,你說過的,他們都想你死不是嗎?那你就一定不死,好好活著降妖除魔給他們看\\\"
夜名不住說著話,仿佛這樣說著,就能安慰到大叔。金光也的確安靜了下來,靜聽著,嘴邊甚至微有了幾分笑意。
河麵槳聲隱約可聞,順風順水,大船行駛得越發平穩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