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人才點了點頭,李次青下筆不停,不到半柱香工夫,已寫了七張條幅,笑道:\\\"好了,好了,人手一張。金光國師,你且看看,三十餘年不見,老朽這手文字,是否有所進步?\\\"
金光隻是微笑,點頭不語。鄧雙林便道:\\\"卜恩兄,你瞧著誰走一趟船上?\\\"卜恩與張立言對視一眼,張立言道:\\\"由我兩個兄弟親自跑一趟。\\\"一示意,張立命、張立德上前收拾帛書,抱在懷中。
柳征正要說話,青龍搶道:\\\"既如此,便由我來引路。\\\"伸手作勢,率先向外行去,卜恩麵色一沉,卻又忍住,隻道:\\\"也好。\\\"張氏兄弟便一言不發,隨後出了竹樓。李次青一擲筆,笑道:\\\"好了好了,附庸風雅已畢,大家夥且吃且談罷!\\\"引眾人入席,一桌素食,色香俱全,烹治得極是不錯。
金光持杯在手,垂目看了片刻,再看一眼玄武,玄武微笑道:\\\"酒是好酒,但國師你傷勢未愈,最忌酒氣。不如\\\"金光嗯了一聲,便也笑道:\\\"也好。流雲,你代本座敬各位一杯吧。\\\"流雲又被他點到名,呆了一呆,還是忍下,舉杯道:\\\"你既開口,我代勞一次也無妨。\\\"
他向席上團團一揖,一飲而盡,卜恩等人麵現笑容,也分別飲了。金光又道:\\\"次青兄,嫂夫人手藝不減當年,不如也請出來同樂一番,三十多年了,想不到還有重見之時。\\\"李次青有些遲疑,才向卜恩看去,玄武已道:\\\"是,當年臨別宴飲,也是出自嫂夫人之手。不如請出來,玄武先敬一杯!\\\"
卜恩仍是不答,金光一笑,也道:\\\"本座雖不便飲酒,但次青兄,你伉儷二人,俱是金光幾十年的故人,不如本座便以一杯代百客,待嫂夫人來了,同時敬了你二位可好?\\\"此言一出,卜恩眼中一亮,微一側首,給了李次青一個眼色。
流雲離卜恩最近,卻也未曾看到,隻是在想:\\\"原來玄武等人,與這李家都是舊識。\\\"待柳征起身去請李夫人出來時,他忍不住看向金光,正見到前宗主和氣之極的笑意,一個古怪念頭,頓時按捺不住地冒了出來:\\\"這人也會笑得這麼正常麼?\\\"
就這麼一走神間,李次青又吟起詩來:\\\"中有喬鬆樹,使我長嘆息。百尺無寸枝,一生自孤直\\\",聲律異常鈧鏘激昂。
鄧雙林忽道:\\\"這首不好。\\\"李次青笑道:\\\"不好在何處?\\\"鄧雙林道:\\\"這首五古,字麵極是不錯,奈何立意我看他不起。\\\"李次青含笑道:\\\"天下銜贊此詩之絕妙,眾口齊稱其辭之感人,因詩而愛人,故皆推崇倍至,以為最高道德不外如是。卻不知雙林兄,何以會看不起?\\\"鄧雙林便正色道:\\\"立身於世,但求一身之孤直,一己之清安,觀人間興廢,如楚人觀越人之瘦肥,其心漠然。縱以詩句粉飾,又豈入得雙林的眼裏?\\\"李次青便大笑,道:\\\"不錯,的確有理,一己之清,修身可也,以為至妙,則真是小看了天下人的識見!\\\"
玄武若有所思,驀地問道:\\\"眾口譽之不可信,眾口皆罵之,那又當如何?\\\"李次青道:\\\"雙林的話,令老朽茅塞頓開,玄武老弟,此事我便可答你。\\\"以手扣桌,慨然而歌曰,\\\"時雨降兮澤田畦,行人行兮惡諸泥濘。秋月升兮輝中庭,盜賊\\盜兮惡諸照影。天地之大兮憾猶如是,況吾生匆匆天地之一寄?吾為農者,吾稱諸時雨,吾為行人,吾惡諸時雨。吾為中庭之美,吾贊乎明月,吾為盜賊\\之行,吾惡諸明月。\\\"玄武微微一震,拱手施禮,道:\\\"是,次青老言之成理,玄武受教了。\\\"
說話間,柳征從裏轉出,和一名婢女同扶著一名老姬,邊走邊道:\\\"師娘,是玄心正宗的兩位國師要見您,說您的素食極為美味,要親自敬酒以謝。\\\"那老姬絮絮道:\\\"玄心正宗的國師不就隻一個嗎?極年輕的小夥子。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走到近來,一眼看到玄武,大喜道,\\\"老頭子,你瞧,經兒回來了,終於回來了\\\"用力一掙,便要向玄武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