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見郝大鵬仍不放心,寬慰道:“郝兄,我想臥龍山莊不敢設計暗算,隻是虛張聲勢而已。如果雙方拚死相爭,勢必兩敗俱傷,讓聞香教漁人得利。那陸鴻儒既然機智過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大家心裏一塊石頭落地。天賜說的不錯,臥龍山莊此行是為行刺皇帝。真要與武林盟真刀真槍幹起來,不免分散實力,絕非善策。
翌日夜晚,月上東山,正是相約赴會之期。鍾雲翱諸葛楨與天賜外罩長衫,內著勁裝,暗懷兵刃前往赴約。天賜穿一身黃緞長衫,腰下懸掛著風雷神劍,儼然一付黃衣劍士的裝束。這襲黃衫是在城中連夜趕製的,十分合體。為防意外,身上越輕便越好,弓箭就沒有帶上。
三人乘天黑翻出城牆,直奔城西清江口。清江口乃洪澤湖彙入淮河之處。自淮河河道被大河所奪,此處就成為大河上一處重要河口。每年大汛之時,滾滾河水湧入洪澤湖,湖麵陡漲,水麵寬闊,浩浩蕩蕩,蔚為壯觀。但此時正值冬季,河水枯竭。陸鴻儒所謂釃酒臨江雲雲,未免有些言不付實。
望日之夜,月色融融,如同白晝。三人輕功絕佳,踏積雪飛馳,快如電掣。雪上隻留下淺淺的足印,幾至踏雪無痕之境。鍾雲翱諸葛楨見天賜年紀輕輕,居然有這份超凡脫俗的輕功,分毫不弱與他們,詫異之餘,不免有幾分欽佩。
幾十裏路程,在輕功高手眼中不過是咫尺之遙。不足半個時辰,三人便趕到了清江口。這一帶是一片曠野,月光映著積雪,景物清晰可辨,不見有人相候。鍾雲翱長嘯一聲,嘹亮清越,回音可聞。嘯聲送出不久,南邊稀疏的樹林中有嘯聲相答,起伏跌宕,良久不絕。
三人沿著嘯聲傳來的方向直奔下去。穿過樹林,眼前是一座低矮的小山丘。土丘上站著三人,湖風吹拂,衣袂飄飄,恍如欲淩風飛去。有一人大笑道:“鍾大俠諸葛先生果然應約而來,龍某榮幸之至。”鍾雲翱亦大笑道:“有人請我喝酒,求之不得,沒有不來的道理。更何況是臥龍山莊的酒席,等閑人物還沒有這個福分。我老鍾掙足了麵子,不能讓諸位失望。”
說笑間三人奔上了土丘。臥龍山莊那三人是龍在田賀震天,還有一人天賜也識得,是在九江府有過一麵之緣的三公子龍在淵。大家各自抱拳為禮,互道久仰。龍在田上下打量天賜的裝束,滿心的不自在。冷冷道:“怪不得李公子看不上咱臥龍山莊,原來另有高就。可喜可賀。”嘴上說可喜可賀,臉上卻看不到半分可喜可賀的神色。
天賜忍不住反唇相譏,笑道:“烏鳥之狡,雖善不親;不重之結,雖固必解。龍兄相邀之意,李某愚魯,愧不敢受。武林盟也沒有旁的好處,唯知赤誠而已。盟中兄弟俱為熱血男兒,以情義相招,李某不能不為之心動。”天賜所引用的四句話出自《管子》。意思是烏鴉聚集在一處,雖然表麵上和好,實則並不親密。而交友如果不慎重,雖然開始時牢固,最終必然破裂。引用這四句話,譏諷之意,昭然若揭。而後麵幾句更是話中帶刺。自是說臥龍山莊不能以誠待人,先是謊言相誘,而後又以武力相威脅,動手留人。最後兩人對掌,龍在田知道攔他不住,才讓他離去。
龍在田雖然外貌粗豪,卻讀過不少書,肚中有些學問。天賜話中深意他自然聽得出。麵上大為尷尬,當時就要發作。諸葛楨怕他二人鬧僵,忙岔開話題,問道:“賀大俠,陸先生致書相招,為何他卻不來?莫不是不屑與我諸葛楨相見嗎?”賀震天笑道:“諸葛先生切莫誤會。陸軍師有俗事纏身,無法前來,臨行時托賀某向諸位致歉。好在咱們二公子三公子在此,諸事都可作主。陸軍師來不來都無傷大雅。”
諸葛楨等暗自嘀咕,不知這姓陸的又要耍什麼花招。諸葛楨道:“陸先生信中所言為貴我雙方和解之意,兄弟也有同感。臥龍山莊與武林盟同為稱霸一方的江湖大幫會,照理說並無利害衝突。如能平息爭端,永結盟好,則你我幸甚,武林幸甚。”
賀震天滿臉堆笑,說道:“諸葛先生所言極是,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傷了雙方的和氣,不值得,不值得。諸位請坐,咱們有話慢慢說。”山丘上早已擺上了一張八仙桌。賀震天請三人落座。雙掌輕擊,山坡下應聲躍出兩個黑衣漢子,一個捧著大食盒,一個提著兩壇酒。兩漢子身法不俗,轉眼間便登上了山頂。一人打開食盒,將八樣菜肴一一擺在八仙桌上。冬夜奇寒,菜肴卻依舊冒著騰騰白汽。一人拍開酒壇泥封,酒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賀震天捧起酒壇,為眾人各斟上一碗酒,笑道:“俗話說:無酒不成歡。月下賞雪,無酒更掃人興致。諸葛先生,鍾大俠,李老弟,請飲下此杯。賀某先幹為敬。”端起酒碗,就待一飲而盡。
諸葛楨伸手相攔,說道:“且慢!正事尚未了結,牽腸掛肚,一樣掃人興致。等事情談妥,再把酒言歡不遲。賀大俠,咱們開誠布公,有話講在當麵。賀大俠可不要怪我諸葛楨太過唐突。”
賀震天將酒碗放回桌上,笑道:“諸葛先生直言無妨,賀某洗耳恭聽。”龍在淵自見麵起便一直閉口不言。此時也隻是笑眯眯看著眾人,一付若無其事之狀。龍在田卻有些沉不住氣,麵露不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