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趕路對天賜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憑他的腳程一天走一兩百裏也不覺吃力。但身邊帶著一個小姑娘,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小姑娘深閨弱質,窄窄金蓮一步一挪,走一程歇歇半晌,簡直比烏龜爬還要慢,照此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趕到寶應。天賜暗自叫苦,深悔將座騎丟在高郵。如果現在有一匹馬,或者一頭驢也好,不至於如此耽擱。
小姑娘也知天賜心急,深為歉然。想加快些,無奈力不從心,反倒越走越慢。趕下十餘裏路便累得嬌息喘喘,再也挪不動步。此時天氣正寒,北風呼嘯。小姑娘衣衫單薄,凍得瑟瑟發抖,嘴唇泛青。
天賜油然而生憐惜之心,脫下長袍為她披上。又在路邊農家購買了一個大竹簍,讓小姑娘坐在竹簍裏,背著她趕路。小姑娘身體輕盈,天賜並不覺得吃力,大步流星向前急趕。雖說路遙無輕擔,時間久了也覺疲乏,但比方才一步一挪令人焦躁要強多了。一路上兩人撿些輕鬆的話題來講。小姑娘雖然心緒不佳,但在天賜的引逗下很快便忘記了心事,轉憂為喜,有說有笑。她顯然讀過不少書,談吐不俗。天賜甚感快意,由她身上不禁聯想到妹妹小慧,仿佛這小姑娘成了妹妹的化身,真舍不得將她送走。
前麵大路上忽然出現了兩個矮小的身影,正在向這邊疾馳而來。輕功之佳,快逾奔馬,令人讚歎,不多時便奔到了近處。那是兩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看樣子隻有十四五歲。一般的高矮,一般的模樣,小臉漆黑,沾滿汙垢,隻有兩雙明亮的大眼閃閃放光。
兩個小乞丐身後是十餘騎駿馬,四蹄翻飛,緊追不舍。天賜看清馬上乘者,不禁大喜過望。追來的人赫然是司馬玉雁龍在淵與他們的武士侍女。他們兩人結伴行走江湖,攜帶大批隨從,鮮衣怒馬,意氣飛揚,這排場早在一年前就領教過,不足為奇。令天賜驚喜的是正愁無法找到司馬玉雁,向她傳達龍首令諭,不想天從人意,中途遇上了。
兩個小乞丐不知因何事得罪了這兩個無人敢惹的腳色。龍在淵臉色鐵青,一馬當先,趕在最前麵。兩乞丐輕功雖佳,但身小力弱,奔馳良久,後力不濟,終歸比不過飛奔的駿馬。龍在淵追上落在後麵的一個小乞丐,掄起馬鞭向他背上抽去,鞭上運足真氣,真要打實了,必定皮開肉綻。小乞丐武功不弱,聽風辨音,便知此鞭威力。大駭之餘著地滾倒,馬鞭擦著頭頂飛過,險而又險。龍在淵心中已生殺念,毫不留情縱馬向小乞丐身上踏去。他的坐騎驍騰雄健,馬蹄上釘著鐵掌,一踏之下有千斤之力。如果真被踏中,勢必肚穿腹裂,一命嗚呼。
小乞丐在地上左右翻滾,閃避翻飛的鐵蹄,身法雖然靈活,卻已狼狽萬分。跑在前麵的小乞丐見同伴遇險,急忙回轉身,抓起地上的碎石,一塊接一塊向龍在淵打去。破空之聲刺耳,可見勁道不錯。
龍在淵武功超絕,當然不會將這區區小石塊放在眼裏。縱聲長笑,大袖飛舞,雄厚的內力到處,石塊盡數化為齏粉。打石塊的小乞丐駭然變色,不知所措。躺在地上的小乞丐不停地閃避飛踏而下的鐵蹄,情勢萬分危急。
再不阻止就要出人命了!天賜不再遲疑,幾個起落躍至龍在淵馬前,大喝道:“龍老三,住手!”這聲怒吼聲若洪鍾,中氣甚旺,馳來的身法更是快捷無比。龍在淵大吃一驚,急忙帶住坐騎。那駿馬長嘶一聲,在原地打了個盤旋,站定四蹄。小乞丐乘勢躍起,脫出險境。他的同伴急忙上前扶住,上下打量,看他是否受傷。大難不死,心中慶幸不已。
“格格!”小乞丐靈動的大眼睛在天賜身上打轉,才脫險境,他居然有心情笑,笑聲清脆悅耳。說道:“傻大個,謝謝你救我。這姓龍的十分厲害,你可要當心啊!”兩個小乞丐手拉著手,鑽入路邊的樹林,失去了蹤跡。
龍在淵見阻攔者居然是天賜,臉上立刻堆起濃濃的笑意。他自從與天賜相識之後,就對天賜深懷戒心,看作勁敵。但龍在淵城府極深,心懷戒意,表麵上卻不露聲色。笑道:“原來是李俠士,幸會,幸會!”天賜笑道:“龍三公子居然還記得我這無名小卒。人說貴人多忘事,我看未必盡然。”龍在淵笑道:“我不但記得李俠士,還記得一年前在九江府的一麵之緣。一年的時間,李俠士的麵貌改變不少,不再是當年的落魄模樣。容光煥發,氣度超群,泱泱然有大家風範。一年前我便斷定李俠士絕非池中之物,果然沒有看錯。”
天賜笑道:“三公子過譽,在下愧不敢當。一年來三公子卻沒什麼改變,依然傲氣十足,不知禮數。與人談話,高高在上,連馬也不下。”龍在淵笑容僵在臉上,雙目冷光乍現,旋即平複。翻身下馬,笑道:“龍某受教了。”龍在淵不愧為武林梟雄,能屈能伸。他深知天賜武功不弱,沒有取勝的把握。又當著司馬玉雁,不能翻臉。故而忍下一口氣,以示大度。
小姑娘從天賜肩上探出頭,聽他們兩人鬥口,忍不住掩口輕笑。龍在淵目光落在她身上,臉上現出一絲詭笑,譏嘲道:“好清秀的小姑娘!李俠士,她是何人?是你的相好嗎?看她的嬌俏模樣,還是一朵未經風雨的嫩花,你忍心采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