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回 玉經琢磨終成器劍拔沉埋便倚天2(1 / 3)

諸葛楨思前想後,輸在何處,未能了然。問道:“我觀老弟之棋,前後竟似判若兩人。開局時步步忍讓,取守勢以自保。後半局卻妙手迭發,攻殺淩厲,使我全無還手之力。不知其中有何緣故?”

天賜道:“棋局如戰局。兵法有雲:先為不可勝,而後待敵之可勝。開局時小弟不明諸葛兄棋力,故力求堅實,使諸葛兄無隙可乘。待諸葛兄稍有破綻,即可乘機反擊,無後顧之憂。而諸葛兄棋勢太廣,子力過疏,易被各個擊破。當時諸葛兄若能審視全局,略作舍棄,則又會是另一番局麵。用兵之道亦如此。當先求根本之固,而後方可言戰。楚漢之爭,劉邦雖屢戰屢敗而終成大業,依關中為根本也。而項羽以彭城為都。彭城乃四戰之地,根本不固,雖百戰百勝而終困於垓下。根本者,地險,兵強,民附也。依之則進可以攻,退可以守,進退有據,可期必勝。”

諸葛楨驚歎道:“孫子曰: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老弟深得其中妙諦,一局棋可見老弟胸中韜略。我諸葛楨以半串銅錢,換得金玉之言,誠畢生之幸事也。”諸葛楨天性詼諧灑脫,既知輸得不冤,也就不甚放在心上。驀然有感,詩興大發,隨口吟道:“瑞腦香籠翠含煙,月斜西窗客未眠,邀君攜酒對秋枰,不勝,輸掉我半串銅錢。”

兩人撫掌大笑。這一首《定風波》諸葛楨隻吟了上半闋,下半闋自是讓天賜來續的。《定風波》大致有兩體。正體平仄韻互換,如歐陽炯的:暖日閑窗映碧沙,小池春水浸晴霞,數樹海棠紅欲盡,爭忍,玉閨深掩過年華。獨憑繡床方寸亂,腸斷,淚珠穿破臉邊花。鄰舍女郎相借問,音信?教人羞道未還家。另一體則全用平韻,如蘇東坡的:好睡慵開莫厭遲,自憐冰臉不時宜,偶作小紅桃杏色,閑雅,尚餘孤瘦雪霜姿。休把閑心隨物態,何事?酒生微暈沁瑤肌。詩老不知梅格在,吟詠,更看綠葉與青枝。諸葛楨用的是後一體,隨口而出,能如此工整,也算十分難得。至於末一句不倫不類,那是諸葛楨詼諧天性使然,不足為怪。

此時司馬玉雁被兩人的大笑聲驚醒,滿頭霧水。問道:“你們笑什麼?誰贏了?”她這小睡乍醒,嬌慵的女兒態落入天賜的眼中,不免心神微蕩,已經有了很好的詩題。

司馬玉雁被天賜直直盯著瞧,略略有些惱意。嗔道:“不許看!”天賜笑吟道:“薄衫不耐春夜冷,乍醒,霞生嬌靨淡妝殘。羞問何由驚妾夢,笑儂,黛眉輕籠作嗔怨。”正是一首《定風波》的下半闋,對仗工整,韻味十足,更勝諸葛楨的上半闋。

諸葛楨撫掌笑道:“續得好,續得妙!”司馬玉雁卻大為羞澀,狠狠白了天賜一眼,似笑似怒,說道:“油嘴滑舌,看誰以後還理你。”推座而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飛跑出門去了。

諸葛楨心中暗笑,向天賜道:“李老弟,你出言輕薄,已經把小姐惹惱了,還不追上去陪個禮道個歉。”天賜搖頭苦笑道:“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惱人腸。”不料司馬玉雁並未去遠,天賜話音剛落,她又回轉室內。雙手叉腰,麵罩寒霜,看樣子好象真的生氣了。嗔道:“你剛才說什麼?竟敢取笑我!”

天賜笑道:“我吟的是歐陽文忠公的一首詞:清晨簾幕卷輕霜,嗬手試梅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思往事,惜流光,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惱人腸。調寄《訴衷情》,請小姐指正。”

這調名取得委實促狹,讓一個姑娘家情何以堪。司馬玉雁啐了一口,纖腰一扭,嫋嫋娜娜走掉了。室內暴發出一陣大笑聲,那是諸葛楨。他見自己的一樁心願沒花什麼心思就可達成,自然十分欣慰。

福聖山位於嶽州城東百餘裏,山勢險峻,林木蔥蘢,素來幽靜。今日卻正值群雄聚會之期,一時人聲鼎沸,如同鬧市。山南麓有一處巨大的山穀,兩側的山坡上聚集著與會的武林豪雄,怕不有近萬之眾。穀底是一片空地,收拾得十分平整,由聞香教弟子把守,不許群雄入內。空地正中有一個巨木搭建的高台,台上擺著幾張紅木大椅。台下是一圈長棚,棚中也有桌有椅。

金鍾長鳴九響,震撼山穀,全場肅然。鍾聲過後,雷火神尚君義躍上高台。他今日換上了一襲簇新的錦袍,精神抖擻。向四方群雄抱拳為禮,朗聲道:“在下尚君義,江湖匪號雷火神。得蒙諸位英雄賞光,在下深感榮幸,本教也深感榮幸。自從玉貔貅流入江湖以來,風聲傳遍天下,卷起軒然大波,群賊皆欲得之。可是玉貔貅隻有一個,你爭我奪,眼見殺戮即將遍及江湖。敝教主念大家皆是武林一脈,心存不忍,故設此英雄大會,廣邀天下豪傑,比武決定玉貔貅歸屬。諸位英雄無論誰能在比武中獲勝,本教皆依前言,以奪魂鬼斧相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絕無反悔。”